第六章 一時多少豪傑

辰源一上台階,就有一位頭目模樣的家將伸開長臂攔住道:“相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辰源很有禮貌的一拱手,語氣溫善地道:“草民有要是要面呈相爺,煩請軍爺通報一聲。”

那家將叱道:“胡鬧!相爺當朝一品,哪是你等賤民想見就能見的?!”

辰源退而求其次道:“聽聞冷爺也在相爺府上,能讓小人見見冷爺也是好的。”

家將撇嘴冷笑道:“現下府裏一共兩位冷爺,一位是相爺的得意門生、‘禦史台’的台長‘三屍九命’冷重冷大人;還有一位是相爺在江湖上的朋友安東野安三爺介紹來的貴客冷北城冷大俠,你是要見哪位冷爺啊?”

辰源正要答話,角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名年約三十歲左右的儒生,問道:“張保,什麽事?”

那名喚“張保”的家將慌忙見禮道:“少爺,有人要見老爺。”

辰源一看,立即上前深施一禮:“可是李公子?辰源有禮了。”

那中年儒生一望之下,便對彬彬有禮的辰源有了幾分好感,頗有家教的還禮道:“辰源先生有禮,小生姓李,名儀之,家父名諱正是上李下綱。”

李綱在相府內重的“無為居”裏與銀發白眉的冷北城對弈,一聽是辰源求見,立即予以接見,他一見辰源,就隨意的問了一句:“你父親身體好嗎?聽說他最近一直在‘青衣樓’裏沒有下來?”

“家父自從得了眼疾之後,身體一向欠安,相爺是知道的。”辰源端然道。

李綱耐心的道:“你父親殺心太重,野心也夠大,有時間的話,你要多從旁勸勸他才是。”

辰源好看的眸子盯著案上還末分出勝負的殘棋棋盤上那一雙蒼白、修長的手,說道:“家父是半個江湖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青衣樓’幾千個夥計和十數萬家口要吃飯、要生活,相爺身居高位,享盡榮華富貴,又何苦一道條陳,斷人生路呢?”

李綱推棋而起,正色道:“如今強敵虎視,邊境狼煙四起,國內六賊當道,百姓民不聊生,我大宋正值內憂外患緊要關頭,你們‘青衣樓’糾結亡命,包娼設賭,買賣人口,欺行霸市,綁架官眷,勒索商賈,擾亂京畿治安已非一日,入春以來,其勢頭越加猖獗,‘六扇門’和‘禦史台’有關你們‘青衣樓’的卷宗,堆積了半間屋子,似這等毒瘤,一日不除,‘京師’百姓官紳就一日不得安寧!”

說到激動處,李綱竟然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侍立在座後的學生“三屍九命”冷重,急忙過來為恩師撫背勸道:“老師保重身體。”

冷北城似乎完全沒聽到這一老一少兩人之間的對話,只對著一局殘棋,好似在苦思破解之法。

談話似乎進入了僵局,辰源似乎感覺到了“涼城四美”就在附近,可柴如歌口中所說的那個配合自己行動的暗號接頭人,又在哪裏?

風鈴陣陣,清脆悅耳,“無為居”前門雨花台下,一襲紫衣的冷若雅鼓著香腮,閉著眼睛,帶著笑意,正在怡然自得的享受著入口即化的“奶糖”醇香,陶醉的模樣相當可愛。

若雅能有東西吃,小嘴一定不會空著,她最怕的就是挨餓。

庭院的一株春柳下,冷若霜像一杆筆直的長槍,面無表情的釘立在影子裏,一動不動,目光裏有些淒艷和落寞,好似整個人就是樹的一部分、都是夜的一部分。

若霜能站著的時候,她絕不會坐著,她最怕的就是懶惰。

甬路盡頭是一間燈火搖曳的石屋,香肩半裸的冷若顏,披散著秀發,撩開裙擺,一條雪白的長腿踩在板凳上,一手端著酒杯,另一只手搖著骰盅,正與三、四個五大三粗的家將縱情豪賭。

若顏能群歡的時候,絕不獨處,她最怕的就是寂寞。

相府最高的建築“清靜閣”的樓頂,簫聲淒涼,一襲白衣的冷若芊坐在輪椅上,對著夜空一輪皎月吹奏斷腸之音,風吹發帶,方圓一動一靜盡收耳畔眼底,高處不勝寒。

若芊能獨處的時候,絕不群歡,她最怕的就是熱鬧。

憑借著自己的感知,辰源準確的掌握到了“涼城四美”的方位,但他還是感應不到自己那位同夥的位置,這個時候的辰源,不免有些小小的緊張。

李綱慈愛的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儀之,去書房把宗澤將軍上次送給為父的那副‘象牙’骨牌拿來,為父陪北城先生與大公子玩幾把,冷重啊,你也來搭把手。”

老爺子今晚的興致頗高,另外的三人倒也頗為配合,幾把牌下來,李綱身前的銀票和稅銀子堆得像小山似的,惹得老人滿臉紅光,豪笑連聲。

門生冷重陪笑道:“老師今天手氣好得緊,再賭下去,學生恐怕是要砸鍋賣鐵、傾家蕩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