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人放火金腰帶

橋欄上,坐著一個道人,黑黑瘦瘦,在垂釣。

橋墩上拴著一頭驢,比它的主人還要黑、還要瘦。

黑瘦道人釣魚杆更像一根趕驢的驢鞭,有絲無鉤,可是道人每每甩釣下去,魚就釣在鞭上,他每釣上一尾魚,就丟給那頭驢做食物生嚼。

看起來,他一點也不像一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

柳生寒一看見這個人,冷峻的臉色就微微有些發青。

柳生寒年紀輕輕,能在江湖上有這樣的地位,主要是因為他狠辣悍勇、堅忍決絕。

——沒有聽說柳生寒怕過誰來。

但他卻畏懼那個在小橋上,風雨裏獨釣的趕驢道人。

因為他知道那道人是誰。

這道人遠在他還沒有出生前,已經是名滿天下的絕頂殺手。

柳生寒曾經聽“青衣樓”裏叔伯前輩們提起江湖上的三個可怕人物,他曾問過義父“江山如畫,君臨天下”先生:

“義父,如果我行走江湖,遇見‘殺人王’三鞭道人該如何是好?”

布先生鄭重其事地答:“千萬別跟他交手,你遠遠不是三鞭道人的對手。”

柳生寒再問:“若是遇到‘放火王’傘僧又當如何?”

布先生謹之又慎地答:“你什麽也不要想,馬上逃,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遠越好。”

柳生寒又問:“要是遇上‘金腰帶’公子明呢?”

“那就什麽都不要做了。”布先生嘆了一口氣,道:“在你的第三把‘滅天’劍沒有練成之前,只有閉目等死了!”

布青衣布先生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他說話也從來不好誇大,柳生寒相信義父的判斷,因為他們三兄弟也都是布先生一手調教出來的。

——不相信布先生,就等於是不信任自己。

冷若霜並沒有如柳生寒想的那麽多的想法,二姑娘只是冷霜寒露般的確定了一句:“他是‘殺人王’三鞭道人?”

柳生寒點點頭,不說話。

梅添丁緊握“梅花輥”,緊張的道:“六對一,我們贏得機會頗大。”

柳生寒冷聲道:“我們都有傷在身,況且他們三個大魔頭一向焦孟不離,‘殺人王’三鞭道人既已現身,‘放火王’傘僧和‘金腰帶’公子明也應該隱藏就在附近……”

他話還未問出口,忽然,風天羽地中,一個青衣狂士踏歌而來。

那狂士頭戴著深笠,身披著蓑衣,在唱著一首豪邁的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瘋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狂士且歌且行,很快就到了小橋,然後站定。

三鞭道人馬上收起鞭子,站起身形。

突然之間,三鞭道人已沖到了到了青衣狂士面前,遠遠看去,他的鞭子已觸及狂士的咽喉,歌者的歌聲陡止。

然後兩人——

靜。

止。

過了一會,橋面上的水窪,忽然滴落一點血珠,然後又一滴、三滴、四滴、五滴……一個、個、個、個的紅色水圈還在漸漸擴大開來。

然後,狂士繼續唱他未唱完的豪邁的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殺人王”三鞭道人緩緩向前仆倒下去,冷若霜就看到他背肩處裂了長長一道血泉。

——究竟是怎麽樣的出手,才能使“殺人王”三鞭道人這樣的老牌殺手,前面對敵而背後中刀斃命?

“殺人王”三鞭道人死在橋梁上。

狂歌者繼續唱他的狂歌,向前狂行。

行到小橋中央,橋的另一頭,自風雨裏緩步走出一位白衣僧人。

這僧人一身月白長袍,腳蹬雪白僧鞋,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撐著一把油紙傘,傘蓋壓得極低,低到看不清他的五官面目,但從從容淡泊的舉止氣質上,可以推斷,他一定是個五官俊美的中年僧人。

他兩腳不丁不八的立在橋頭,正好擋住了青衣狂客的去路。

雨水急而冷。

但是那僧人只穿著單薄的僧衣,一點也不覺得冷,不但不冷,連衣服鞋襪也都像沒有打濕。

柳生寒失聲道:“‘放火王’傘僧!”

冷若霜與“梅花鏢局”四人說不出話來,他們已被青衣狂者一刀格斃“殺人王”的氣勢所鎮驚得不可自拔。

“放火王”傘僧並沒有在對手與三鞭道人對峙時刻發射“火傘”進行偷襲,因為他認為那是二流殺手才有的殺人伎倆,他不屑而為之。

——出身正宗江南“霹靂堂”大雷門的他,一向很看重自己的名聲。

然而,他現在已經開始最悔莫及。

因為傘僧再想出手時,他看見青衣狂士毫不紊亂的步伐及聽到他那節拍恰到好處的歌聲,他已知道自己失去了殺他的最加時機。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橋頭,“火傘”對準走向自己的狂士,但沒有發射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