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何謀殺公子羽

她穿白衣,膚比衣更白。她很美,她殺人的時候,美得有點蒼白,美得像一個星空裏白日的夢。

安琪兒率人沖殺入北涼鎮“梅花鏢局”,並且控制了局面,只用了極少的時間,極少的人。

人少,但每一個都是精英。

那是富貴集團“七星堂”的好手,共十一人,其中包括了“廉貞星君”唐豹。

時間少,從砍倒第一個門房老蒼頭起,到攻入內堂脅持梅夫人,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時間。

“梅花鏢局”的鏢師大約有三十七人,加上趟子手約十九人,還有梅家能戰親屬十四人,以及鏢局裏庶務雜工十七人,合共八十七口,“梅花鏢局”連梅添丁自己在內則八十八人,全在短短半炷香的時間內不是多數慘遭屠殺就是少數就範投降。

能這麽迅雷不及掩耳,當然要靠裏應外合。

“裏應”只有一人。

那是梅添丁總鏢頭一手提攜的門生,曾經與親妹子梅花路梅大姑娘有過一紙婚約、現已擢升至副總鏢頭的“兩面三刀”姚三刀。

他在午夜子時一刀砍殺了睡夢中的守門戍衛,血濺當堂,他便大開門戶,“外合”便一湧而入。

“朝天一棍”梅添丁本來尚可應戰。

他的“梅花棍”,曾力挫“祁山四霸”,橫掃“黃河群盜”,在武林闖下不小的名頭,絕對能夠跟侵犯的敵人放手一戰。

縱勝不了安琪兒,至少,也可以讓富貴集團“七星堂”的人傷亡逾半,說不定,還可趁亂殺出“梅花鏢局”,向“青衣樓”搬請救兵。

——但,他不能對抗。

因為他的夫人已給姚三刀捉住,刀就架在他夫人的脖子上,刀鋒已嵌在頸上,血水滲透了衣襟。想到他跟愛妻的種種恩情,梅添丁手都軟了。

知道大勢已去,梅添丁只有長嘆一聲,連“梅花棍”都“乒乓”落地。

梅添丁怒發沖冠:“你們究竟要什麽,我都給你,就請放了我老妻。”

“好。我答允你,不殺他們。”安琪兒徑自在堂中的一張酸枝太師椅坐下,好似在自己的家裏閑庭信步:“樞相童貫童大人把押運官餉的重任交給你們‘梅花鏢局’,你們狼子野心,有負聖恩,監守自盜,私吞貢銀,該當何罪?”

“我沒有。”聽到是童貫童大公公派來的人,梅添丁已十分絕望,但還是斬釘截鐵的否認。

安琪兒把玩著手裏一個瓷杯,淡淡的道:“貴局的姚副總鏢頭已向‘北涼道’通判沉中俠沉大人出首,指證你吞匿官銀,蓄意謀反,你還有何話說?”

“冤枉——”梅添丁轉頭怒視昔日的副手,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姓姚的,你這個無恥卑鄙小人——”

“兩面三刀”姚三刀表情僵硬,無動於衷地道:“大哥,你就認了吧!只要你交出藏銀地點,說不好童公公和郡主會饒你一條老命。”

梅添丁咬牙切齒地道:“官銀在‘楓林渡’渡口,被一夥不知來路的神秘蒙面人劫走,全局上下都能作證,姓姚的,當時你也在場啊……”

看著安琪兒平淡的神色和姚三刀冷漠的表情,老人的心一直沉下去,他大聲道:“我會自縛赴京,向童公公請罪,或由你們押解上京,我決不抵抗……求你們把我妻子家小和鏢局的兄弟放了,這事與他們決無關系。”

安琪兒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這個苦苦哀求的白發老人,神情像極了一只頑皮的貓在戲弄一只瀕死的老鼠,挑眉問道:“你也不想一想,到這樣的地步,本宮能放他們嗎?”

梅添丁這才知道驚恐、絕望,悲聲道:“我們都知道你是權傾朝野的聖上義女,在‘富貴集團’裏舉足輕重,掌權在前十名之內;你既然名動天下,就一定重威信,顧舊情,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果童公公對我有什麽不滿,我自負荊重囚前往求降罪刑便是了,何必連累家小無辜?”

安琪兒歪著頭,俏皮的道:“是你連累家小,又不是本宮連累,更不是本宮家小;何況,本宮殺了你這麽多親人,本宮還能讓你活著走出此地嗎?能讓你在童公公政敵之前告本宮一狀嗎?你聽過我安琪兒郡主之名,也當知本宮的手段,不如你就認罪畫押,把丟失貢銀的是扛下來,說不定本宮還可以下手容情一些。”

梅添丁開始明白了他的絕境了,他已放棄求活,他只求速死。他從“廉貞星君”唐豹手裏接過紙筆,一面道:“好,我認罪就是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開始退——

退到他擅木桌旁,他迅速在紙上寫了四個字:“為我報仇。”他自桌旁竹籠裏抓出一只白鴿,把紙迅速折成一小卷,迅速把紙卷系在白鴿足爪上,他回過身去之際,已把白鴿放飛——

只要這白鴿能飛得出去,他一切都不怕了。因為就算死,也會有人為他報仇。那人曾答應過,一定會替他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