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叮叮當當的冷若雅

“相思是一種什麽滋味?”

“相思很苦,很澀,苦澀裏還帶著一點甜蜜的味道。”

“那‘相思鈴’呢?”

“‘相思玲’是一種殺人武器。”

“相思也可以奪人性命嗎?”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如癡如纏,不死不散。”

“一見相思。”

“生死癡纏。”

這是冷若雅離開“涼城”之前,與哥哥冷北城之間的一段對話。

“涼城客棧”每天都會來很多客人。

有頸系絲巾的江南少年,也有虬髯如戟的塞外豪客,有英姿颯爽的巾幗女傑,也有風塵仆仆的江湖浪子。

凉城,在寂寞之余,從不寂寞。

今天也不例外,持拜貼求見的客人們的長龍,從客棧門口,一直延伸到門外的十三級長階。

行走江湖,每個人都難免遇到棘手的人,難纏的事。

如果你出得起價錢,而又你所求之事又不違背武林道義,“涼城”會幫你擺平那些棘手難纏的人和事。

“涼城”的人不是大羅神仙,他們也要用錢、也要吃飯。

最近已經很少人見過冷北城的樣子,這個人如同佛廟裏的神祗,令人敬畏,卻不可觸摸。

“涼城”的事務,是有一個叫“花十八”的女子打理的,一個美的媚、媚的美的花美娘。她熱情如火,她視財如命。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今天花十八只接待了一位客人。

一個書生。

——“北涼縣”書辦“吹眉筆”盛錦棠,一個有才、有貌、有志、有望的年青胥吏。

教頭“洗目槍”顧金湯、仵作“剪心刀”陰銀刃、書辦“吹眉筆”盛錦棠,這“洗剪吹”組合,都是“北凉縣”地面上,較為有力能幹的官差縣吏。

這次,盛錦棠是有求而來。

——蔡京廢除新法,撲滅新黨,獨掌朝綱,朝廷向百姓攤派的苛捐雜稅,日漸繁重,簡直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

按照大宋賦役律例,每年夏秋兩季向田農按畝各征稅一次。北方六省貧瘠土地畝收一石,須納官稅一鬥,而相對較為富庶的南方七省每畝須納稅三鬥,或者折納銀、綢、絹、綿、布賦役。

除了糧賦以外,還有丁稅。凡是年滿二十歲至六十歲的男丁,都要同時每年繳納大量的納身丁稅,交錢或交絹。

其它朝廷與地方官府規定的“雜變”,如農器稅、牛革稅、蠶鹽稅、鞋錢等,名目繁多,多如牛毛,百姓難承其重,苦不堪言。

尤其是去年以來,“工部”屬員貪汙舞弊,督辦不力,以致“北涼河”河口決堤,塞北治下三縣數千畝良田毀於洪澤,百姓顆粒無收,“北涼山”附近幾個村的村民,被官府惡差逼討不過,鋌而走險,憑寨據守,嘯聚山林,抗稅拒捕。

席青谷大老爺幾次派人進山,勸解抗稅山民放下武器,與官府和平解決爭端,都無功而返。

此地兵馬都監蔡耀揚,年少激進,率領廂軍入山進剿暴民。山民憑借地利之勢,帶著廂軍像無頭蒼蠅般,在大山裏打了一個多月的轉轉,也未曾建功。

遠在“京師”的蔡京聞聽此事,大發雷霆,先是將自己的得意門生、“北涼”縣令席青谷一頓臭罵,繼而飛檄火令在“鎮北軍”監視、擎肘關飛渡大將軍的“權力幫”旗下“九將軍”之一,“斷頭將軍”關山月率軍撲滅亂民。

蔡相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在乎的是丟了多少面子。

如此一來,倒是難為了“北凉縣”的父母官席青谷,一面他不希望他之下無拳無勇的百姓以卵擊石,無端的白白斷送性命,另一面他也不敢違逆上司恩相的血腥命令。兩難之下,席青谷決定派人去“涼城客棧”找女兒若芊出面,設法說服山民放棄起義,避免這場軍隊參與的單方面屠殺。

席青谷身邊最得力的人,莫過於自詡為“北涼三傑”的“洗剪吹”組合,可惜其中的“洗目槍”顧金湯早年為保護自己命喪於“朝天門”無天和尚的手下余孽,而另外一位“剪心刀”陰銀刃,一向暗中與自己的死對頭、兵馬都監蔡耀揚走的很近,如此一來,“吹眉筆”盛錦棠這個文弱書生,便成了委以重任的最佳人選。

地方軍政文武員不和,乃至相互攻訐,本就屬於司空見慣之事,加之蔡耀揚出鎮“北涼”以來,自恃自己是蔡氏一族,年少氣盛,氣盛則淩人,從來不把席青谷這老邁昏庸的文官放在眼中;同樣,為蔡相效勞多年的席青谷,對蔡耀揚這靠裙帶關系握上一方武官虎柄的黃口小兒,暗中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身負重托的盛錦棠,並未如願的見到若芊小姐,撲了個空。

原因是,冷若芊前往西早在數月前與“風雪花月”四婢離開了客棧,前往“黑龍江”執行護送“血河派”傳人申屠小姐的任務,想必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至今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