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陪我最後一段荒山路

雲飛揚面沉似水地不說話,孟東堂忍辱負重,一再拱手作揖請管事再度通傳,稱“自己等人是有要緊的急事,懇求渴見霍堡主一面”之類的雲雲。

然而,脾氣火爆的熊東怖和性格沖動的彭怒,已是壓抑克制不住心裏的怒火了!

熊東怖罵咧咧的惱道:“去他媽了個巴子!擺什麽臭架子,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們走!”

“橫刀立馬”彭怒氣惱惱的罵道:“前年若不是我們‘大風堂’替他出頭,狗日的早被‘青城派’那幫龜孫給滅了,現在我們有事求他,卻擺出這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嘴臉來,真是恩將仇報的混帳東西!”

雲端望了同伴一眼,嘆道:“此一時也,彼一時,現在我們是有求於人,能忍則忍吧。”

又等了好一陣,月上中天,堡裏管事才翻著白眼,懶洋洋的出來叫他們進去。

大廳上兩排堡丁雁翅站定,明火執仗,殺氣騰騰,霍祥雲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中,見一行七人入廳,也不起身,倒是雲飛揚主動拱手笑道:“四哥,都是自己兄弟,何必如此陣仗?”

霍祥雲鐵青著臉沉聲道:“雲飛揚,你犯了國法,而今已是朝廷欽犯,我們‘祥雲堡’可是遵紀守法的正當合法幫會,絕不會與你輩同流合汙,你們另謀高就去吧。”

熊東怖和彭怒都待發作,雲端制止後道:“霍伯伯,事關全家老小生死,侄女等也不敢奢望貴堡容留,只是,當年貴堡被‘青城派’登門逼債,家父曾借過霍伯伯三千兩銀子,不知伯父大人可否退還一二,也好沿途不必乞食,我等不勝感激。”

“祥雲堡”的人都笑出聲來,霍祥雲更譏諷道:“賢侄女,我怎麽不記得有這档子事呢?誰見我借你家銀子了?有借據嗎?我也說你爹借了我三千兩銀子,如何?今日可是有得還我?”

熊東怖怒聲叱道:“姓霍的,你這忘恩負義之徒——”

霍祥雲臉色一拉,橫著眼喝道:“放肆!”兩廂的堡丁同時抄起了武器,怒目相視,火把獵獵晃動,就像一條條亂騰的火蛇。

身後的“鐵口神算”諸葛喜,壓低聲音對雲飛揚道:“大龍頭,好漢不吃眼前虧。”

雲飛揚長揖倒地,帶領大家轉頭要走。

剛一出大廳,身後有人追出來喊道:“諸位請留步。”

雲飛揚緩緩回身,只見追出來的是一位濃眉大眼,燕額虎頭的少年,他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雖然也是穿著“祥雲堡”堡丁的服色,但相貌堂堂,很有著一股氣宇軒昂的威勢。

雲端依稀記著這個少年是坐在大廳上一群人末座的,應該在“祥雲堡”裏有一定的地位,當下沒好氣的問道:“怎麽?你是追出來看我們父女的笑話嗎?”

少年微窘之後,坦誠抱拳道:“夜深路險,危機四伏,各位人地兩疏,就讓在下陪你們走最後一段荒山路。”

雲飛揚打量著少年,道:“小兄弟,現在我們麻煩纏身,你可要前後考慮清楚,為我們帶路,會惹禍上身的。”

少年朗然道:“男兒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晚輩決意已定,福禍生死自有自己承當。”

雲飛揚眼睛裏流露出激賞的亮色,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節的自己,不由得問道:“年輕人,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回答:“安東野。”

——安東野原是“祥雲堡”堡主霍祥雲的外孫,因為是霍家小姐霍小雲與江湖巨匪“孤狼”安十三私通所生,加之父母雙雙早逝,霍祥雲這個外公極不待見安東野這個“便宜”外孫,呼來喝去,待遇地位有時尚且不如堡裏霍嚯嚯等低級的下人。

安東野早就對雲飛揚與“大風堂”群豪殺富濟貧、鋤強扶弱的俠義欽佩神往已久,今日見群雄落難,外公袖手,更是去意已決。他唯恐生性多變的外公改變主意為難“大風堂”等人,他立刻帶著七人抄小路離開“祥雲堡”範圍,直接投宿“奔雷賭坊”。

他們到了屈奔雷的賭坊,卻遭受到了比“祥雲堡”還不堪的恥辱和冷落。

孟東堂一報傳了名字,屈六爺立刻跟他們親自會了面——

手裏拎著兩柄開山巨斧。

在屈六爺山包般的身後,是一群不下百余人,刀出鞘、箭上弦的賭坊保鏢、荷官、夥計,屈奔雷手抄雙斧,更是一副出來緝拿江洋大盜的陣勢,生怕是給強盜土匪搶進屋。

見了這場面,雲飛揚胸中已然明了,苦笑道:“叨擾兄弟了,告辭。”準備轉身而走。

“橫刀立馬”彭怒忍無可忍,便不再忍,他戟指罵道:“姓雷的,當日巨匪元十三兄弟霸占你的賭坊,淩辱你的妻女,若不是我們‘大風堂’替你出頭逐走惡客,你屈老六能有今日?”

雲飛揚截口道:“小怒,別說了,說也無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