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當無花大師做完最細致的檢查之後,就發現這件“連環奸殺案”,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麽簡單。

——犯下這兩起案的兇徒,絕不是尋常的采花賊。

以無花大師辦案多年的豐富經驗,可以推測到,兇手撫摸遍了死者尤寡婦的每一寸肌膚,並將死者的全身骨骼都捏碎了,然而讓人稱奇的是,死者外表皮肉卻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瘀傷破損。

只從這一點,就可以肯定而確定的證明一件事——

——兇手是一個武功奇高的人,他(她)的指力相當驚人。

而從這一點或許又可以斷定,兇手很大程度上不可能是女人,如果一個女人能練就如此強悍的指力,那麽她的手指將會極為粗壯難看,除非,她不是一個愛美的女人。

——然而,天下間又有哪個女人不愛美呢?

死者尤寡婦,面部表情安詳而寧靜,可以顯而易見,兇手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使其斃命,然後再對被害人的屍體施暴,所以死者是在夢中被人瞬間殺死,連表現出一絲痛苦的時間也沒有給她。

心細如發的無花大師,還在死者的繡花枕邊,發現數滴燈油,顯然兇手曾經舉著台上的燈火,仔細地端詳過死者的容顏或身軀。

無花大師閉目沉思,他在心裏默數著武林中指上有如此功力的人物,卻著實數不出幾個——

——少林“達摩堂”首座無相師兄的“金鋼指”,確有如此火候,但他是得道高僧,輕易不出山門半步;皇宮大內侍衛統領“金鉤鐵鉤爪”婁野鷹,講究的是擒拿的功力,如此捏勁卻未必使得出;山西“鷹爪門”的“大力鷹爪功”,雖然講究的是“捏合擒拿”的勁道,但是就連他們的掌門“鷹爪王”茅鷹也只能做到握碎頑石,而不能傷內不傷外;至於關外“飛鷹堡”的殷鷹王老爺子,倒是達到這個級別了,可他已經是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家,對於男女之事怕也是有心無力了吧……

想到這裏,無花大師不禁啞然苦笑。

天下間,也只有自己習練的“拈花指”還有少許把握,難道自己久未走動江湖,武林中又出現了練就如此驚人指力的新人不成?

要知道,自己六歲就被兄長歐陽駝送入“少林派”俗家名宿“摩雲手”吳大鵬門下,習練“拈花指”,每日以手指撚火石,二十二年才練就“三指扣碎頑石”的少林絕技,再化剛為柔,到如今方可做到傷內不傷外的境界;以此推論,那麽兇手斷然也不可能會是年輕的後生。

更讓無花大師不能明白的是,一個武功如此高明之人,為什麽會對一個平凡寡婦和一個稚齡女童連續下此毒手呢?為了色欲,還是為了復仇?

然而,無花大師很快否定了自己推斷裏的兇手復仇動機。

從徒弟“九指神捕”敖近鐵搜集到的匯總資料裏,沒有任何的跡象表明兇手是為錢財或是為仇怨而來。

第一個受害者關倌倌是個尚在私塾裏讀書的豆蔻少女,關家是大戶,對這位孫小姐外防甚嚴,幾乎是足不出戶,與世無爭;而另一位受害人尤寡婦,雖然年輕守寡,但也並非是一個水性揚花的女子,顯然不會惹來爭風吃醋的事情,家中雖還寬裕卻也不是城中富賈,平時起居小心,為人厚道,從不惹事生非,與鄰居街坊並無深仇大恨。

不為財,不為仇,兇手為的是什麽?兇手難道就是為了發泄獸性的欲望?兇手到底是一個什麽人?他為什麽接連兩夜以同一手法殺死並虐屍年輕貌美的女子?

十四年的暮鼓晨鐘生活,讓無花大師離開公門那種緊密的思維已經很久了,他感到自己在解答這些問題的時候,無法再表現出當年的從容細致。

他甚至感到汗珠,已經開始濕透他那光禿禿的頭頂了。

——難道我當年“追風鎖骨,玉面神捕”的風采,真的已經消失得一幹二凈、無影無蹤了嗎?

北涼的夜色,漆黑如墨,連那一勾殘月,也被夜色像倔強的雪一樣地融化了。

無花大師腿坐在“祭神台”上,那是“北涼城”城中的最高處,因為他要把這座城市裏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靜盡收眼底。

盡管今晚的夜很黑,但是這個城裏的每一個舉動和響動,都不會逃過無花大師的眼睛和耳朵,無花大師精深的內力,使他的視力和聽覺都異乎常人。

——沒有能夠在案發現場那些蛛絲馬跡裏找到任何的突破口,我現在所能做的,只有坐在這裏。我唯一可以選擇的就是等待,等待兇手的再次出現,我一定要在他再次行兇前把他繩之以法。

兇手一連兩夜作案,今夜還會出現嗎?

直覺告訴無花大師,對方是一個真正的對手,這個對手比其他當差辦案十年擒獲過的四十個江洋大盜、斬殺過的五十六個海上飛賊加起來的總和、還要棘手難纏上十倍,或許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