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人眼裏出僵屍

引起“僵屍門”變故的,首先是流言。

——無休無止的流言。

因為娘親言婷婷常常盤桓出入“閻羅塔”,最初的蜚語便是有人質疑娘親和她的養父、我的外公“屍魔”言青平有著不可告人的曖昧不倫關系。

外公為了避嫌,更為了不牽累娘親,因而毅然決然的放棄“僵屍門”所有的一切,在聲名狼藉中偷偷離開,再不知所蹤。

然後,是父親的性情大變。

讓我最記憶深刻的一次,是一個叫言小耳的小丫鬟,因為耳朵失聰沒有及時回應父親的問話,爹爹就把她的兩個耳朵都撕了下來;還有一次,有個叫言小目的小廝,因為不小心在進入“黑兇堂”時撞破父親和三嬸嬸蔡花私通且白日淫樂,所以給他挖了一雙眼珠;就在我被劫的前一天,父親又為一件小到針鼻大小的一件小事兒大發雷霆,把“堵怨堂”上供奉的歷代“僵屍門”祖宗靈位悉數摔個稀巴爛……

不知從何時起,我的父親,已經不再是我記憶裏那個慈愛可親的好爹爹。

一切都變了。

變得面目全非,變得顛覆徹底。

父親變得兇暴,殘暴,暴躁,煩躁、躁動。他變得喜怒無常,動輒出手,出手就取人性命。

我越來越怕他,越來越怕。

青鬼哥也變了,變得囂狂而又陰沉,變得不像他原來的自己,那個活潑明亮的言青鬼,變得越來越像他的師父,越來越像另外一個“屍王”言伯案。

我不喜歡這樣可怕的改變,我更討厭爹娘之間越來越多爭吵,越來越烈的沖突。

那次,娘親好像知道了父親一些隱秘的事情,她極力反對,卻遭來的父親的一陣毒打,打得頭破血流,全身瘀傷。

沒人的時候,娘親緊緊抓住我的手,恐懼地道:“女兒,你爹爹瘋了,他違背祖制,研制傷天害理的‘僵屍部隊’,你不能再留在‘僵屍門’了,你馬上去找你外公,不要管娘,你快逃吧!”

我不知道娘親口中的“僵屍部隊”是什麽邪門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決定聽從娘親的勸告離開“僵屍門”,帶著娘親一起離開。

那一晚,院子裏有風聲、雨聲,還有鬼哭的聲音。

我想帶著娘親走,然而,我們卻走不出去。

“青衣”龔邪一臉邪笑的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情人眼裏出西施,有時候也出僵屍。

我和娘親被父親以及“青衣”龔邪軟禁了起來。

那次,我經過“閻羅塔”的“紫甲堂”,無意間發現了很多地窖,窖口有兒臂粗的鐵柵欄,隱藏在雜草叢裏。

我聽見有嗚咽的獸鳴,又好似有人的呻吟,我一時好奇,便去扒開長草往下看,一望之下,我當時就驚駭得大嘔,又驚又嘔,且嘔且驚,驚了一身,嘔了一地。

——我終於發現了“僵屍部隊”的秘密。

這場悲催噩夢的開始,都源於我在“閻羅塔”內“紫甲堂”後院的地窖裏,發現了我不該看到的東西,發覺了我不該知曉的秘密。

你不會想到,你也很難想象,在一個偌大的陰暗、臟亂、潮濕的空間內,竟然圈養著成千上百的“屍獸”。

這些“屍獸”,三分像屍、七分像獸,唯獨就不像人。它們生的奇形怪狀,長得殘缺不全;它們都赤身露體,目光或是憤怒,或是驚恐;它們擠在地窖裏,互相咬噬,暴走狂嘯,豬狗不如。

我看到了,它們之中有的長著獸角,有的長著獸毛,有的長著獸爪,還有的表皮長出一層或金甲、或銀甲、或銅甲、或鐵甲的鱗片;有的沒有眼睛,缺少耳朵,甚至連腦袋都長在股溝裏;有的大如獅象,有的小如犬狼;有的三身兩首,有的鳩形虎面,九頭雙體,獅形龍爪;有的形如僵屍,獨足怪叫,千奇百怪,怵目詭異之極。

我看到了,它們不會講話,只能嗚咽;他們沒有衣服穿,只能赤體群居;它們沒有食物吃,它們只能相互吞噬;他們看到光亮和陌生人時,盡皆齜著牙、咆哮著,感到很恐懼。

我看到了,一個長了一條又粗又黑豬尾巴孩童形狀小的“屍獸”,被一個琵琶骨貫穿長索鏈的巨型“屍獸”活活吞掉,直至將最後那根豬尾沒入血盆大口裏,那身形巨大的“屍獸”,頭顱左邊是張死屍的臉,詭異的扭曲著,仿佛還保持著臨死時的恐懼和痛楚,而右邊一半卻是一張黑熊毛茸茸的面孔,兩張截然不同的半面臉,被一條手指粗的血痂強行粘合在一起,似乎並不情願,在欲要分開而又分不開的劇痛中顯得暴虐而瘋狂,它兩爪不停在空中揮舞,胸前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鐵鏈拖行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我看到了,一個看上去還算面目較好的女“屍獸”,嘴裏有一條分岔的藍色的細長舌頭,正被一個長有滿口鋸齒狀尖牙的男“屍獸”,背向按在地上瘋狂的做著原始動作,身下那女“屍獸”,還是笑嘻嘻一副極為享受的表情;更可怕的是,二者的周圍,還有數十個相態各異、興奮焦急的“屍獸”在圍觀、助興、排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