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趕屍公子

飄雪在東張西望——

這個世界一定有鬼!

有一次我去接應在野外執行任務的三姑娘若雅,夜裏遇上了只鬼,披著鬥篷,腳不沾的地在麥田間小路上跑得飛快,口裏還銜了個哇哇大哭的嬰孩。

後來招財叔說那是“拐子門”掌門人“拐王”丁拐子手下輕功極高的門徒,專門偷盜鄉村百姓家的小孩兒,故意裝神弄鬼掩人耳目。

可是,還有次我半夜去野地草叢裏拉野風屎,解了一半就覺下邊涼嗖嗖的,好像有個風口往我胯襠裏吹冷氣,怪怪地,癢癢的。我往下一看,就看見一個比海碗還要大的血紅眼珠子,正盯著我裸在外面的胯部直勾勾的看,我嚇得大叫一聲,那只眼球便“吱呀”一聲,竄入草叢裏就不見了。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難道是個愛吃屎、又好色的獨眼鬼??

飛花在疑神疑鬼——

這個世界當然有鬼了!

去年端午,我到了“雞公山”一帶為冷爺辦事,在一處野店裏和三個初識的俊美少年店客,正聊得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相見恨晚巴不得三龍一鳳大被同眠襄王神女魚水交融共登極樂之際,我仰脖子灌了杯酒壯壯“色膽”、放下了杯子再要說下去的時候,卻驚然發現同座的三個美少年一個也不見,我卻在野外的一處破破爛爛的城隍廟裏直挺挺跪著,我也記得自己曾來過這座城隍廟、也這樣跪拜祈求將來嫁個俊俏郎君過;而和三個美少年相談甚歡也明明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呀!

究竟是哪一件事兒發生在先?哪一事兒又發生於後?哪一件事兒是正在發生著?

流風在胡思亂想——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

還記得那次,我和花掌櫃在陜北的行蹤暴露,在被“青衣樓”第四十六樓的一群殺手蜂擁追殺途中,慌不擇路之下,流落到一個叫“水月庵”的偏僻尼姑庵裏過夜。到了半夜,燭火明晃,有三個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主動來跟我聊天,對方殷勤勸菜下酒,我盛情難卻,也聊個不亦樂乎,忽聽花掌櫃喚我“你在跟誰說話?”我四下一看,那三個老尼姑中尼姑小尼姑都不見了。

方才明明還圍著我勸酒笑談的!

若是做夢,怎麽地上真的有酒菜!還有筷碗杯碟三副!

後來我發現佛堂墻壁上有幾幅裝裱泛黃的陳舊畫像,而畫中的人,正是剛才和我勸酒笑談的那些大中小尼姑。

只不過,這些畫像裏的尼姑,生前被一夥山賊洗劫淫辱,已經死了幾百年!

冷若芊衣香髻影,獨處一偶,心事暗想,柳眉微挑處,人兒越發顯得清冷,猶如風之精、雪之靈、花之魂、月之魄。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可是,有些事情,卻真真的很難解釋。

這事就發生半年前的一個傍晚,我在“北涼鎮”遇見了養父席青谷府裏的護院教頭“洗目槍”顧金湯,就隨口問了幾句養父的身體近況,顧金湯大教頭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有些本事,很豪爽,對養父也夠忠心,最大的嗜好就是杯不離手、酒不離口的灌黃湯。

那天黃昏街口巧遇,他人很熱情,一邊指手畫腳的講敘家裏的近況,一邊在不停的笑,我就見著他嘴巴愈來愈大、舌頭愈來愈長、眼珠子愈來愈紅,紅得幾乎要溢出血水來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縣衙裏的書辦“吹眉筆”盛錦棠開的“吹眉書坊”討一本閑書,恰巧在門口遇上了自小照顧我病情的大夫梅超瘋梅姐姐,聊起來方才知道顧金湯顧總教頭,早在五天前跟“朝天門”余孽的遭遇戰中,為保護老爺已然慘死了。

那麽我昨晚遇上的又是誰?

難道是……

從記憶裏悚然驚醒的冷若芊,陡地打了個激靈,就聽見淩亂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的草叢中,猝然而起,一步步由遠而近,直向竹樓走來。

冷若芊斷然道:“大家立刻離開!”

風雪花月四侍女都是一怔。

大雨在屋外傾盆而下,一陣陰風撲來,竹門突然開了。隨著一聲鈞天雷裂,慘白的電光,透過竹門,直透而下。

門的那邊,赫然是數十張蒼白如紙的臉!!!

一道飛電橫掠天際,竹門忽開忽合,“吱呀呀”亂響。

門外那些臉,毫無表情,幹癟黑瘦,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軀幹,輕飄飄的垂掛在那些臉孔下面。

狂風暴雨和蒼茫夜色,將這些身體撕扯的更加詭異變形。

那群人無知無覺,木偶般從竹屋的四面八方湧來,圍在門口,排著長隊魚貫而入。

竹樓在如此多行屍的踩踏下,“吱吱”作聲,他們身上朽破的衣布濕淋淋的拖沓在地上,仿佛剛從泥土中鉆出,一股濃厚的屍臭腐爛氣息,毛骨悚然的布滿了整個空間。

閃電和火光透過雨幕,籠罩在這些人臉上。它們矮小幹瘦,突目暴齒,額前被塗上了厚厚一層鮮紅的汁密,長長短短,似乎寫著某種古老而邪惡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