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亂石崩雲騰劍氣驚濤拍岸鬥魔頭

陳雲二人兼程趕路,剛好在八月十八那日到達海寧,距離正午時分,還有一個時辰。

海寧在杭州東北約一百二十裏的地方,位於杭州灣北岸,正當錢塘江出口之處。錢塘江的潮水,乃是天下奇觀,尤其八月十八這天,俗稱“潮神生日”,更是一年中潮水漲得最厲害的一天。每到這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跑到海寧觀潮。

海寧之所以被人們選擇為觀潮最好的去處,是有它的原因的。原來錢塘江口的地形好像喇叭,由於南岸漲沙,江潮趨北,海寧縣城便成了首當江潮巨沖的要害。大抵潮水因受錢塘江口喇叭形地勢的約束,在到達澉浦附近(離海寧城東約六七十裏)時,就逐漸因海灣地形向東而呈洶湧之勢,及至到了海寧,城東四十五裏的尖山,潮水受到岸上高山的阻攔,回旋而南,又受後面的潮流所驅迫,互相激蕩,就益增其迅疾怒發的氣勢,終於匯成洶湧的潮頭了。

海寧城外,自南而西,建有一條堅固的長堤,以捍衛江潮的沖擊。這條長堤,每到八月十八這天,就成為觀潮人的“看台”。登堤瞻望,就好像在“閱兵台”上閱兵,看那擁有千軍萬馬氣勢的江潮,以壯闊威武的姿態通過塘下,奔騰入海。陳雲二人不知單拔群和“一柱擎天”約會的地點是在何處,但想他們二人既是約定八月十八這天在海寧相會,即使主要的原因不是為了觀潮,大概也會趁趁熱鬧的。他們二人既然沒法找到單拔群,便也只好擠在人群之中觀潮,碰碰運氣了。

“啊,來了,來了!”他們剛剛在人叢中擠到前頭,便聽得有許多人叫道。

只見遠處江面出現一條白線,來勢疾如奔馬,轉瞬之間,便聽見轟轟然的潮聲儼若雷鳴,橫江匹練般的洶湧潮頭已是一浪高於一浪,越來越近。

雲瑚說道:“仇仁近有一首《海寧觀潮》詩,你讀過嗎?”

陳石星道:“沒有讀過,你念給我聽聽。”

雲瑚在他耳邊大聲念道:“一痕初見海上生,頃刻長驅作怒聲。萬馬突圍天鼓碎,天鰲翻見雲山傾。”

陳石星贊道:“氣勢寫得真好,但和眼前的情景相比,倒是一點也沒誇大呢。”

雲瑚笑道:“現在還只是初潮,待會兒還要更為壯觀呢!”話猶未了,只聽得人群嘩然驚呼。

原來那奔雷逐電般的潮頭,已是直撲堤岸,浪花飛濺,儼如卷起千堆雪,岸邊的人衣裳盡濕,紛紛後退,膽小的人,或攀登江堤上的柳樹,或臥倒在地上,以防被猛烈的潮水卷去。

鬧了一會,潮頭長驅而西,江面暫時恢復平靜。那些膽小的人才敢站起來,紛紛說道:“真是可怕,嚇死我了!”有人笑道:“你以為這就算厲害了嗎?還有更厲害的在後頭呢!你要是害怕,還是趕快回家抱娃娃吧。”原來在海寧觀潮,有“頭潮”“二潮”之別。頭潮經尖山而向西,名為“北潮”,俗稱“頭潮”。二潮則是南岸的江潮因受淤淺的江底所阻,折而向西,直沖海寧,因其來源有別於北潮,故稱南潮,俗名“二潮”。頭潮的潮頭整齊,有如橫江匹練;二潮則潮頭縱橫鼓蕩,作不規則的推進,猶如千萬頭巨鯨在水底翻騰滾動,蔚為奇觀,來勢比頭潮更加猛烈。

雲瑚趁著頭潮已退,二潮未來之際,和陳石星說道:“陳大哥,我看在這裏恐怕是找不到單叔叔和雷大俠的。”潮頭雖然減弱,潮聲還是澎湃震耳,他們咬著耳朵說話,不怕旁人聽見。

“那你以為應該到什麽地方去找他們?”

“我不知道,不過依我想來,他們不會在人多的地方說話的。他們即使是已經來了觀潮,也必是在比較僻靜的地方。”

“可惜咱們都沒來過海寧,不知還有什麽僻靜的地方適宜觀潮的。”

雲瑚驀地想了起來,正想和陳石星說話,忽聽得陳石星“咦”了一聲。

雲瑚道:“什麽事,你發現了他,他們——”

話猶未了,陳石星已是拉她轉過一個方向,說道:“你看那邊,那兩個人——”雲瑚從他指點的方向看去,只見兩個灰衣人離開堤岸,向東北方而行,走得很快。雲瑚怔了怔,說道:“後面這個人,背影似曾相識?知道他是誰嗎?”

陳石星道:“我隱約聽見他和同伴說了一句話,大意是午時將到,叫他的同伴不要再在這裏觀潮了。噢,我想起來了,他是鐵廣!”雲瑚吃了一驚,說道:“鐵廣?你說的是毒龍幫的鐵廣?”

原來雲瑚的父親當年在桂林七星巖被人設下陷阱,中伏受傷,終於不治。直接下手傷他的人固然是厲抗天和尚寶山,但厲尚二人還有一個同黨,也可說得是謀害雲瑚的父親雲浩的幫兇的,這個人就是當時毒龍幫的幫主鐵敖,亦即是目前他們發現的這個鐵廣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