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血仇未報須揮劍心事難言盡付簫

席散之後,池梁心亂如麻:“適才聽陳石星他們吩咐芷兒的口氣,似乎在他們心目之中,已是把芷兒和段劍平當作一雙情侶了,不知芷兒心事如何,若然她真的有了意中人,我的心願就恐怕不能達成了。”當下帶了韓芷,仍然走到屋後的松林他們日間談話的地方。

韓芷說道:“爹爹,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另一個故事。”

池梁說道:“不錯,這個故事要從一管玉簫說起。”

韓芷心中一動:“爹爹,你這故事中的玉簫,可就是葛師兄手中的那管暖玉簫?”

池梁說道:“你很聰明,一猜就著。這管玉簫也就是我少年時候曾經用來吹曲子給你媽媽聽的那管玉簫。”

韓芷道:“這玉簫不是咱家的傳家之寶麽?”弦外之音,自是有點奇怪池梁何以舍得把傳家之寶送給外人了。雖然這個“外人”是他的師侄。她心裏暗自想道:“俠義中人,輕寶物重仁義,本也事屬尋常。像陳石星大哥就曾經要把他的家傳古琴送給平哥。但爹爹對這管暖玉簫是有特殊深厚的感情的,怎的舍得送出去呢?”還有一樣令她覺得奇怪的是,據她所知,葛南威是在那次陽朔蓮花峰群雄大會之後,才到廣元拜見師叔(即她的爹爹)的。在此之前,他雖然知道有這位師叔,卻還未見過。但這支玉簫,卻早已是葛南威的成名兵器了。這支玉簫,爹爹是什麽時候送給他的呢?

池梁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說道:“不錯,葛南威到廣元拜見我這個師叔,還是未夠一年的事情。但遠在他尚在繈褓之中,我卻是已經見過他的了。還有這支玉簫,也並不是咱們池家的傳家之寶。”

韓芷詫道:“爹爹,你好像說過……”

池梁說道:“我向爹爹討這支玉簫之時,也只道它是咱家的傳家之寶,尚未知道它的來歷。直到那一天——”

他像是在回憶往事,歇了一歇,方才開始給女兒說這支玉簫的故事。

“那一天,那一天已經是我從杭州回來後的事情了。回來不久,一股海盜便已流竄蘇杭一帶,杭州亦已受到劫掠了。還有令人心頭更為沉重的消息來自北方,瓦剌已經兵臨京城,倘若京師失陷,時局不堪設想。

“爹爹決意要找避難地方,但只要我一人逃難。”

“為什麽爺爺不和你一起逃難?”

“爹爹說他要看管這份家業,他說他在這地方上人面熟,交遊廣,即使真有大難來時,仗著他的武功和平素廣交的三教九流朋友,料想也可以避得過這場災禍的,叫我只管放心逃難,不必牽掛爹娘。其實所謂看管家業。這只是他的借口。多年後,我才知道爹爹不肯逃難的真正原因。原來他那時已經秘密參加一支義軍,這支義軍是準備韃子打來時,為百姓抗敵了。

“但爹爹顧慮我的武功尚未練得大成,同時因為我是他的獨子,他也多少抱有一點私心,不願我跟他一起冒險。”

池梁繼續說道:“臨行前夕,爹爹把兩件東西,鄭重付托給我。一是這支玉簫,另一件是他用畢生心血研究所得的點穴功夫——驚神筆法圖解。

“爹爹問我:‘你知道這支玉簫的來歷麽?’那時我也像你剛才那樣反問:‘它不是咱們梁家的傳家之寶嗎?’

“爹爹搖搖頭道:‘不是。它是一位朋友送給我的。雖然我可以把它留作傳家之寶,但要是這位朋友的後人是可造之材的話,我還是希望物歸原主的。’

“我聽了不覺頗為詫異,爹爹這位朋友未免太過慷慨了,竟舍得把這枝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異寶暖玉簫送給爹爹。他的這位朋友是什麽樣的人呢?我自是禁不住好奇心起了。

“爹爹對我說道:‘你還記得有一位葛師伯嗎?許多年前他曾帶過他的孩子來過咱家的。’

“我想了許久才想起來,記起七歲那年,是有一位葛師伯和他的孩子曾經來過家裏。他的孩子和我同年,我還記起了他的名字叫葛名揚。他們父子只在我家裏住過兩天,當時由於表妹和師弟的事情對我刺激太大,我早已把這位童年的朋友淡忘了。要不是爹爹提起的話,我真想不起來。”

聽到這裏,韓芷已然明白幾分,問道:“這支玉簫可是你的那位葛師伯送給爺爺的?而那位當時叫做葛名揚的孩子,想必是葛南威的父親吧?”

池梁說道:“你猜得一點不錯。原來這支暖玉簫本是葛師伯費了許多心力,加上機緣湊巧,在昆侖山星宿海上采到一塊暖玉,把它冶煉而成一支玉簫的。”

韓芷說道:“既然如此難得,何以他又舍得送給爺爺?”

池梁說道:“葛師伯因為爹爹在同門之中資質最好,這支玉簫有助於爹爹練成上乘的點穴功夫,故此他無論如何,也要爹爹接受他這份珍貴的禮物,他說,但得師門的武學發揚光大,雖然不是由他成功,他也同樣感到光榮。這就勝於千萬件寶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