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英雄痛灑傷時淚關塞蕭條行路難(第5/7頁)

聶鋒取出一面腰牌,說道:“這是我軍中通行的憑證,你有了這面腰牌,路上就不會受到阻難,到了長安,也可以憑此證明你是在軍中當差的。明天我設法雇一輛車送你去長安,到了長安,你可以住在我的家中,我與薛將軍是比鄰而居,兩家有門相通的。你住下來,自有機會可以見到盧夫人。”

鐵摩勒大喜拜謝,說道:“我的傷已無大礙,只須賜馬一匹代步便可,不必另雇車輛了。”

聶鋒道:“我再寫一封信給你,交給我的管家,他會妥貼招呼你的。我家中人口無多,除了內子和小女之外,只有幾個家丁,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你可以無憂。不過,長安現在還是很亂,沒事你少出門。”

鐵摩勒再拜道:“我理會得,你也請放心。承你肝膽相照,道義相交,我感激不盡。”這個時候,東方已經發白,鐵摩勒取過書信,藏好腰牌,便即動身。聶鋒挑了一匹好馬給他,親自送他出營。

鐵摩勒有了那面腰牌,不但沿途無阻,還可以充作出差的軍官,在各處驛站食宿,免受了饑寒之苦。

第三日到達長安,只見大街上每隔數十步便有站崗的兵士,兩旁商店都是半掩門戶,街頭上行人寥寥無幾,道旁的溝渠還不時可以發現死人的骸骨。原來安祿山攻進長安之後,肆行殺戮,在京的宗室皇親,無論皇子皇孫、郡主縣主、駙馬郡馬等國戚,來不及逃走的都給剖腹刳心,文武百官,不肯降順的,也都被一刀了結。小民枉死的,更不計其數。當時詩人韋莊有兩句詩道:“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碎公卿骨。”便是記錄安祿山破城之後的慘象的。

鐵摩勒好生感慨,“長安數代繁華,想不到今日竟變成了人間地獄,可恨那皇帝老兒,在太平時候,只顧自己尋歡覓樂,寵任奸佞,把楊國忠、安祿山都當作心腹,他宗廟被毀,乃是自食其報,不足惋惜,只是卻連累了許多無辜的百姓!”

聶鋒是安祿山手下有數的將軍,鐵摩勒取出腰牌,以回京辦差事的軍官身份,向站崗的士兵查問,很容易便查到了聶家的所在。

只見兩座大屋毗連,一邊乃是薛府,一邊乃是聶府,鐵摩勒心中暗喜:“我得這個藏身之所,真是最好不過了。不但有機會可以見盧夫人,還可以等待段姑丈的消息。”段珪璋當日和他分手時,曾發過誓言:無論如何,也要將史逸如的妻女救出魔窟,故此鐵摩勒料他遲早也會到長安來。

當下鐵摩勒便去叩門,將那封信交給了門子,不久管家便親自出迎,帶他進去。聶鋒那封信是把鐵摩勒認作同鄉親戚的,他的家人當然不敢怠慢。

哪知經過了院子,正要踏上台階的時候,忽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喊道:“看鏢!”

陡然間只聽得錚錚兩聲,兩枚錢鏢,破空飛出,形如“人”字,一高一低,鐵摩勒聽風辨器,已知高飛那枚錢鏢是打他胸部的“靈府穴”,低飛那枚錢鏢是打他膝蓋的“環跳穴”,不由得大吃一驚,做夢也想不到會在聶家遭受暗算!

心念未已,那兩枚錢鏢已到,鐵摩勒反手一抄,把高飛那枚錢鏢接到手中,身形一仰,腳尖踢起,又把低飛那枚錢鏢踢落,說時遲,那時快,錚的一聲,第三枚錢鏢又到,鐵摩勒無可躲避,只得把接來的錢鏢打出,碰個正著,兩枚銅錢,同時跌落。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個婦人斥道:“隱娘,不可無禮,這是你爹的客人!”鐵摩勒擡頭一看,怒氣消了一大半,卻原來站在台階上發錢鏢打他的人,竟是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梳著兩條辮子,一副淘氣的臉孔,看來最多不過十二三歲。在她背後,有一個中年婦人,想必是她母親。

那管家忙道:“這是我家主母,這是我家小姐,王兄,你不可見怪,我家小姐——”話猶未了,那女孩子已拍起手笑道:“叔叔,你的功夫很好呵!這一手接鏢還鏢真是漂亮極了,他們都比不上你!”

聶夫人呵責女兒道:“你真是越來越野了,也不看看來的是誰,就胡打一通。幸虧這位叔叔沒給你打著!要不然我可要給你氣死啦!”跟著對鐵摩勒解釋道:“這是小女隱娘,從小就歡喜拈槍弄棒的,這幾天她學會了用銅錢當暗器,玩得正起勁,總是纏著家丁,要他們‘接鏢’,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那女孩子道:“打著了也沒什麽,我會給他解穴的。叔叔,你不會生我的氣吧?”聶夫人怒道:“你還要辯,待你爹回來,我告訴他,叫他撕了你的皮!”

鐵摩勒這才明白,敢情這女孩子誤將他當作家丁,拿他試“鏢”來了。他小時候也是個淘氣的孩子,嗜武愛玩的,非但不惱,反而替聶鋒歡喜,“我在她這樣年紀的時候,暗器功夫還遠不如她呢!”當下便贊她道:“真是將門虎女,巾幗英雄。夫人不可怪她,暗器打穴,本來是要多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