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為友為仇疑未釋是魔是俠事難明(第5/7頁)

鐵摩勒道:“趁這天色尚未大亮,且待我去先取兩件替換的衣裳。”南霽雲知他要去施展神偷妙手,笑道:“你這小賊可得當心,別給人家捉住了。”鐵摩勒滿神氣地答道:“那是絕對不會有的事情。”

哪知鐵摩勒一去就去了半個時辰,南霽雲忐忑不安,心道:“莫非真應了我的話兒?”正自心焦,忽聽得門外車聲轆轆,南霽雲一瞧,心頭大石放下,原來是鐵摩勒駕著一輛驢車回來了。

南霽雲道:“你怎麽將驢車也偷回來了?”鐵摩勒道:“驢車不是偷的,是用一個金元寶換來的。”南霽雲笑道:“哈,你倒闊氣,隨身還帶有金元寶呢!”鐵摩勒道:“那金元寶不是我的,是一個富戶的。我到他家裏偷了幾件衣裳,順手牽羊,又拿了幾個金元寶,再趕到車行,天剛曚亮,我等不及將他們喚醒,扔下了一個金元寶,套了驢車便走。這頭驢子不聽使喚,我趕它出門時,它大聲嘶叫,這一下才把那些人吵醒了。他們起初也是紛紛叫喊‘捉賊’,我在車上向他們揚手道:‘我不是賊,我是財神。’這時,他們大約已發現了那個金元寶了,於是罵聲登時變作歡呼,也沒有人再趕來了。”說罷哈哈大笑。笑罷,說道:“其實賊還是賊,不過,我是專偷富戶,不偷窮家罷了。一錠金元寶夠買十輛驢車,那班腳夫,賠了一輛驢車給車行主人,還可以發點小財。”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鐵摩勒早就換了幹凈的衣裳,南霽雲在他說話的時候,也將衣裳換了,兩人將段珪璋擡上驢車。這輛驢車是鐵摩勒揀的車行中最好的驢車,車內鋪有軟墊,正好給段珪璋躺著。

南霽雲驅車疾走,一個時辰,已到了臨潼縣境,後面並無追兵,這才松了口氣。南霽雲是個成名的俠士,鐵摩勒則是綠林世家,兩人談論江湖佚事,談得津津有味。南霽雲笑道:“你小小的年紀,就練成了這副神偷妙手,將來那還了得!只怕沒有人敢再開鏢行了。”

鐵摩勒笑道:“我還差得遠呢!你知道天下第一神偷是誰?”南霽雲問道:“是三手神丐車遲嗎?”鐵摩勒道:“不,三手神丐早已給人比下去了。現在天下第一神偷是空空兒,他曾和三手神丐打賭,三手神丐偷了寧王一枝玉簫,他卻從三手神丐的手上,將那枝玉簫再偷出來,而且這還不算,他偷了再還,還了再偷,接連三次,令得三手神丐五體投地,只好讓他將那枝玉簫交回寧王領賞。現在‘妙手空空’這四個字,黑道上幾乎是無人不知!”

南霽雲道:“我也早聽得空空兒的大名,但只知道他的劍法高強,可惜還未會過。”鐵摩勒笑道:“你這次到我義父的家中,說不定可以碰見空空兒,就是見不著空空兒,他的師弟精精兒你是一定可以見到的。”南霽雲覺得奇怪,正要問他是何原故,忽聽得段珪璋“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南霽雲道:“好了,他已知道疼痛了。”過了片刻,段珪璋張開眼睛,“咦”了一聲道:“南兄弟,怎麽是你?我的史大哥呢?這是什麽地方?我是在做夢麽?”他重傷之後,昏迷了半夜,現在雖然開始蘇醒,卻顯然還在混亂之中。

南霽雲道:“段大哥,咱們脫臉了,這裏已是臨潼縣的地界了。”段珪璋漸漸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對安祿山的痛罵、和宇文通的激戰、史逸如的自盡、南霽雲的沖進重圍……最後浮起的景象是宇文通的那枝判官筆正向他的胸前插下;而南霽雲也正向著他奔來,以後就不知道了。一幕一幕的情景在他腦海中閃過,這是真的?還是一場惡夢?

驢車正在山道上奔馳,顛簸異常,段珪璋突然被拋了起來,牽動傷口,感到十分疼痛,段珪璋明白了,他剛才所想起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並不是夢!

南霽雲緊緊抱著他,只見他面色灰白,兩眼無神,一片茫然的神色,過了片刻,忽地喃喃說道:“史大哥,你死得好苦啊!都是做兄弟的害了你!”聲音低沉,並非大叫大嚷,眼中也沒有滴下眼淚,但那聲調、那神情,卻令人心頭顫震,在他說話的時候,空氣都好似冷得要凝結了似的,實是比大叫大嚷、痛哭流涕更要沉痛百倍!

南霽雲低聲說道:“段大哥,你要保重身體,給史義士報仇要緊!”段珪璋瞿然一省,耳朵邊響起了史逸如臨死的說話:“段大哥,與其留我報仇,不如留你報仇!我先走一步了,你為我保存身子,拼命殺出去吧。”又想起了史逸如的妻子盧氏夫人和她初生的女孩還陷身虎口,段珪璋咬了咬牙,忍著了眼淚,似是向史逸如的在天之靈發誓道:“對,史大哥,我要聽你的吩咐!”接著又道:“南兄弟,難為你了,為我冒這樣大的危險!摩勒,你這好孩子,你雖然不聽我的話,現在我也不責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