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落難英雄逢異丐扶危絕技退追兵(第5/7頁)

南霽雲這時亦已是力竭精疲,百骸欲散,不過比鐵摩勒稍為好一點而已,他暗地留神,只見那老叫化雙眼炯炯有神,絕不類似普通乞丐。南霽雲暗暗吃驚:“這老叫化不知是何等樣人,要是個壞人的話,我可沒有氣力和他再鬥了。”

那老者叫化打量了段珪璋一眼,說道:“貴友可傷得不輕啊!”南霽雲道:“是啊,那些喪盡天良的強盜劈了他十幾刀。”那老叫化道:“天氣很冷,貴友受了重傷,恐怕會加重病況。我幫你把這堆火再燃起來吧,大家暖和一點。”南霽雲見他甚為和氣,稍稍放心,說道:“多謝老丈。我正想向你討這幾根柴火用用。”

那老叫化道:“彼此都是落難之人,不必客氣。”頓了一頓,又笑道:“這幾根柴火不夠用。土地公公是應該保佑好人的,咱們不如就借他的香案一用吧,想他老人家不會見怪。”舉起那根黑黝黝的拐杖,“啪”的一下,登時把那張香案打得四分五裂,鐵摩勒道:“老人家你真好氣力。”那老叫化笑道:“老了,不中用了,不過,這張香案,大約年紀也很大了,所以輕輕一敲,它就嗚呼哀哉了!”

火堆裏添了幹柴,嗶嗶剝剝地燒起來。那老叫化道:“我這裏還有半葫蘆的酒,大家喝一點吧,提提神!”南霽雲道:“怎好叨擾你老人家的東西?”那老叫化大笑道:“我一生都是白吃白喝人家的酒食,要是像你這樣將你的、我的分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必幹叫化子這一行啦。來,來,來,喝完了老叫化再去討過。”南霽雲只得接過他的紅漆葫蘆,拔了塞子,聞了一聞,他是個老於江湖的人,聞得並無刺鼻的氣味,料想裏面不會混有什麽藥物,放心喝了一口,老叫化笑道:“酒還好麽?”南霽雲道:“好,好!很香,很香!”其實豈止很香而已,喝下之後,不過片刻,全身便暖和起來,比十全大補的藥酒更見功效,但舌尖卻又嘗不到半點藥味,南霽雲暗暗詫異,精神也恢復了幾分。想道:“這老叫化倒是個有心人,我錯疑他了。”

鐵摩勒隨著也喝了兩口,連連稱贊。那老叫化笑道:“你們倒是個識貨的人。這是老叫化好不容易才討來的百年老酒。讓你那位受傷的朋友也喝一口吧。”南霽雲這時已知道了這酒的功效,說道:“多謝老丈之賜,只是我這位朋友傷得太重,現在尚是昏迷未醒。”那老叫化道:“這容易。”捏著段珪璋的下巴,輕輕一下,就撬開了他的牙關,將葫蘆中的剩酒都給他灌了下去。

那老叫化在段珪璋的背心輕輕一揉,段珪璋忽地翻了個身,“哇”的一聲,一大口血狂噴出來,血色如墨,撲鼻腥臭。

鐵摩勒顧不得雙腿疼痛,霍地跳了起來,喝道:“你,你,你這是幹嗎?”原來他亦已看出這個老叫化是個異人,此際,他見那老叫化在段珪璋背心一揉,段珪璋便狂噴瘀血,一時之間,無暇思索,只道是這老叫化心懷不測,暗下毒手,是以大罵,但他剛道出一個“你”字,便給南霽雲用眼色止住了,本來是要惡罵的,卻變成了一句問話的語氣了。

南霽雲道:“多謝老丈,他這口瘀血咯了出來,就不至有性命之憂了。”鐵摩勒這才知道那老叫化志在救人,好生慚愧。

南霽雲緊緊抱著段珪璋,在他耳邊喚道:“大哥,醒醒,小弟在這兒,你聽見我嗎?”段珪璋又一口血咯了出來,猛地叫道:“史大哥,史大哥。你別走,等等我啊!”“安祿山,安祿山,你,你,你好狠啊!我段珪璋死了化鬼也要抓你!”南霽雲嚇得慌了,連叫:“段大哥,是我,是我,你不認得我了麽?”段珪璋聲音漸漸低沉,仍然斷斷續續地叫‘史大哥’,罵安祿山,就像發了高燒的病人的譫語一般。

那老叫化聽他罵出“安祿山”三字,跟著又報出了自己的姓名,雙目陡地發出精光,臉上現出詫異的神色,指著段珪璋最後咯的那口血道:“血色已變殷紅,不能再讓他再咯下去了。現在應該讓他酣睡一覺。”駢指如戟,輕輕點了段珪璋兩處穴道,段珪璋的譫語頓時停止,便在南霽雲的懷抱中,沉沉睡著了。老叫化這才籲了口氣,笑道:“幸虧還剩下這半葫蘆的酒給他化開了瘀血,要不然老叫化也無法救治。”

南霽雲是個武學大行家,看那老叫化剛才的點穴手法,雖似輕描淡寫,毫不著力,其實卻是玄功暗藏,深厚之極,所以才能抓緊時機,在段珪璋瘀血化盡,新血方生之際,立即將它止住。這手點穴止血的神功,南霽雲自問也有所不及。

這時南霽雲哪裏還有疑心,急忙說道:“多謝老前輩仁心施救,還請老前輩賜示高姓大名。”那老叫化笑道:“你不必忙著問我的姓名來歷。倒是我要先問你們,你們的仇人敢情不是什麽強盜,而是安祿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