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滄海桑田 仙山傷劫後白雲蒼狗 侍女話前因(第3/5頁)

陳天宇滿懷悵惘,茫然走出冰宮,想起冰川天險,自己本領尚低,怎能飛渡?可是剛才的說話又說得太滿,不好意思再回去請她們送下,不覺大是躊躇。

陳天宇上山之時,尚是初夏,如今過了三個多月,下山之時,已是金風送爽的仲秋,山頂雪片輕飄,半山紅葉如霞,地震之後,塵沙未凈,那縱橫交錯,匝著山腰,像銀蛇一般的冰川,也蒙上一層淡黃,經過陽光折射,淡黃之中又透著淺藍,別是一番景致。陳天宇惘惘悵悵,信步所之,忽見前面黑煙彌空,火焰沖天,原來那冰峰倒塌之後,露出了噴火口,余火未熄,熔巖如漿,旁邊的地形已陷下成湖,陳天宇目瞪口呆,心道:“古人滄海桑田的說話,果然真有其事。”不禁暗嘆造物之奇,想起冰川天女與白衣少年,那日就正是在冰峰之下比劍,看來可是兇多吉少了。又想起采藥的師娘與觀戰的芝娜,更是不安。心道:“但願上天保佑,若她們尚在人間,我就是踏遍海角天涯,也要尋訪她們的下落。”

可是怎能飛渡冰河天險?陳天宇大感躊躇,只好茫然地向山下直走,走了一陣,只覺地形變換,不似從前,那通向天湖的冰河,本來就在冰宮下面不遠,陳天宇記得冰河之邊,還有一叢叢的楊柳,臨河的那棵大柳樹系有小舟,可是而今連那條冰河也不見了。再走了半個時辰,忽感眼睛一亮,只見下面竟是一片茫茫白水,浮冰閃閃發光,一望無盡,恍如天連水,水連天,這不是天湖是什麽?原來大地震之後,山嶽變形,那條通向天湖的冰川已被倒塌的冰峰填平了,變成了一條筆直的斜坡,從此冰宮到下面的通道,已被打開,不必再用小舟在冰川涉險了。陳天宇又驚又喜,笑道:“怪不得那兩個尼泊爾武士和俄馬登也能上到冰宮。”

天湖仍然如舊,湖邊綠草如茵,雜花生樹,湖水仍是一樣清瑩,原來天湖面積太大,又有許多支流,化為流泉山瀑,通向山下,地震之後的塵沙,早已沉澱,或者沖下去了。陳天宇在湖邊歇了一會,將皮袋盛滿湖水,戀戀悵悵,徘徊久之,看日頭過午,這才離開。

走了三日,已到山下,陳天宇心道:“冰川天女生死未蔔,只能盼機緣湊巧,可碰著她。如今還是先到拉薩去吧。”拉薩是西藏的首府,滿清駐藏大臣福康安就駐在那兒,陳天宇的父親陳定基在那日宣慰使的衙門被毀之後,立即離開薩迦,到拉薩去向福康安請示,此事陳天宇已從書童江南的口中知道,故此決定先到拉薩去會父親。

下山之後,又走了七八天,到了從日喀則到拉薩的中途一個大鎮,名叫紮倫,西藏地僻人稀,有數百人家,聚集成市,已算城鎮,紮倫雖是大鎮,也只有一間旅店,陳天宇投宿之後,吃過晚飯,因連日奔波,正想休息,忽聞得鄰房有人呻吟,間隔的板壁也因病人的掙紮而震動,陳天宇頗感奇怪,就喚了店小二來問。

店小二道:“隔房住的是兩位軍官,臥病在床,已三日了。”陳天宇道:“客途生病,最是可憐,這鎮上沒有醫生嗎?”店小二道:“有是有一兩個,但都不知道這是什麽病,醫生把了把脈,藥方也不敢開。”陳天宇奇道:“那是什麽怪病?”店小二悄悄說道:“說來可真奇怪,那日這兩位軍官投宿,在外面飲酒,你知我們這間客店是兼做酒食買賣,便利過往客商的。有一個少女,好像是從外國來的,鼻子高翹,眼珠淡碧,也進來歇息,那兩位官爺不合向她調笑了幾句。那女子不動怒,卻冷笑道:“你們歡喜在這裏玩樂,那就在這裏躺幾天吧。”也不知她使的是什麽邪法,忽聽得波的一聲,在那兩個軍官的面前,忽然散出一片寒光,我們遠遠地站在外面,也打了幾個冷戰。那女子說了之後,立刻拋下一錠銀子,匆匆走了。她走了之後,那兩位官爺直嚷發冷,蓋幾床棉被,都沒有用。這幾日一直迷迷糊糊,有時發燒,有時發冷,你說這可不是怪事麽?”陳天宇聽了,又驚又喜,心道:“聽他說來,這女子放的暗器,似是冰魄神彈。莫非就是冰川天女?”道:“我稍懂醫道,待我進去看看。”

店小二將陳天宇帶到鄰房,道:“兩位官爺,有位官人前來看你。”那兩個軍官正在發燒之後,神智稍見清醒,睜開眼睛,忽然“咦”了一聲,道:“你是誰?”陳天宇定睛一看,認得這兩人就是那次在日喀則旅店中所遇,護送假金本巴瓶的那兩個軍官。陳天宇道:“家父是薩迦宗宣慰使陳定基,在下名叫陳天宇,在日喀則我們似乎會過。”那一晚,陳天宇的師父曾和他們動手,陳天宇卻未曾露面。那兩個軍官聽他說了姓名來歷,道:“哦,原來是陳公子。”叫店小二走開,問道:“陳兄此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