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香閨帳底偷窺秘名畫塵汙見隱情(第5/6頁)

這間房間分明是一位年輕小姐的繡房,宮錦雲思疑不定,暗自想道:“莫非這是韓大哥姐妹的房間?但他卻從沒有對我說過他有兄弟姐妹。這間房間倒是正合我意,不管它是誰的,我在這裏歇息片時,料也無妨。”要知宮錦雲是個愛美的少女,當然是喜歡這樣的一座“香閨”。

掛在墻上的一幅中堂寫得龍飛鳳舞,吸引了宮錦雲的注意,心想:“這位韓小姐倒是個才女。”擡頭細看,卻原來寫的是一首詞。詞道: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消凝,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幹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這是南宋詞人張於湖的一首詞,宮錦雲一知半解,倒不覺得有什特別。但後面的兩行小字,她讀了卻是不由得更驚疑了。

那兩行小字寫的是:“瑛女學詞,無脂粉味,有須眉氣,余心甚喜,因以於湖詞一卷授之。六州歌頭一闕為於湖詞中壓卷之作,並書以付之。願其學步大家,並毋忘故國也。”

張於湖是南宋高宗紹興年間的狀元,他寫這首詞的時候,正是秦檜主和之際。故此詞中充滿悲憤之氣,悲故土之淪亡,憤權臣之誤國。宮錦雲雖不精於詩詞,詞中大意則是懂的。

那兩行小字就更容易懂了。這是父親寫給女兒的,父親因為女兒學詞,頗有須眉氣概,他很歡喜,因此叫她學張於湖這一派的豪邁詞風。寫這首《六州歌頭》給她,更含藏有叫她不忘故國的心意在內。

文字很容易懂,但令得宮錦雲驚異的是“瑛女”二字。

宮錦雲思疑不定,心裏想道:“這位韓小姐芳名中有個‘瑛’字,韓大哥名‘英’,這位小姐若是他的妹妹,何以兄妹的名字都取一個同音的字,妹妹的名字只多了一個‘玉’旁,叫起來豈不是很容易混亂?”

宮錦雲起了疑心,但還不敢想到她所念念不忘的“韓大哥”竟是女子。

宮錦雲眼光一瞥,忽又發現地上有一卷東西,似乎是個畫軸,看得出有折皺的痕跡,還有一個淺淺的鞋印。宮錦雲心裏想道:“看來大約是這位韓小姐不高興這幅畫,將它擲在地上,又踏上一腳,才弄成這個樣子。韓小姐為何這樣討厭這幅畫呢?”

好奇心起,宮錦雲不覺就把這畫軸拾了起來,打開一看,只見畫中是個豐神俊秀的男子,腰懸長劍,眉若朗星,看來這個男子也是個武林人物。宮錦雲暗暗好笑,想道:“是了,這位韓小姐一定是私戀這個畫中的美男子,這男子卻不解她的芳心,是以她恨成這樣。”

宮錦雲哪裏知道,原來這間房間就是韓佩瑛的繡房。

原來韓佩瑛在把寶藏交給劉趕驢之後,因為谷嘯風未見回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懷著念舊的心情看一看。這幅畫是谷嘯風的父親谷若虛少年時候的畫像,谷若虛贈給韓大維留念的。韓大維因為谷嘯風相貌酷肖他的父親,是以又將這幅畫像送給女兒。韓佩瑛到揚州就婚之時,因為這幅畫是她公公的畫像,留給她父親作紀念的,她自是不便帶去。但韓大維也並沒有取回自己的房中,仍讓它在女兒的香閨懸掛。

韓佩瑛這次回來,見了這幅畫像,想把它撕爛,但在她內心深處,對谷嘯風雖有恨意,卻也並非全無好感,是以終於沒有撕爛,只是把它丟在地上。

這爐檀香也是韓佩瑛親手點燃的。韓佩瑛等了許久,不見谷嘯風回來,因此要借檀香消解自己心中的煩躁。

韓佩瑛當然料想不到以後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她給西門牧野的弟子誘騙去會父親,被關在石牢裏;而對她患了單相思的宮錦雲卻來到了她的房間。

且說宮錦雲在韓佩瑛的繡房見了種種可疑的事物,此時她也是極之心緒不寧,正像那剛才的韓佩瑛一樣。

她面對著韓佩瑛父親寫的那首詞幅,手中拿那張畫像,心中不住在想:“這位韓小姐是誰?是誰?為什麽她的芳名中有個‘瑛’字,該不會是韓大哥的姐妹吧?這個畫中的男子又是誰呢?”

裊裊的檀香並不能使她心頭寧靜,她也像韓佩瑛剛才等待谷嘯風回來一樣,在急著等待著公孫璞回來,希望公孫璞能為她揭開她的“韓大哥”的生死存亡之謎。

異樣的寂靜中,忽然好似聽得是腳步聲。這腳步聲登時令得宮錦雲清醒過來,不敢再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