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清濁兩分心自苦恩仇俱了意難忘(第3/8頁)

且說赫連清波被妹妹追問得難以回答,刹那之間,心中轉過無數念頭,盡管她也相信了妹妹的說話,懷疑金國是她殺父仇敵了,但終於還是想道:“金國對我可並不薄,我身為郡主,何等尊榮?若然跟這兩個妹妹過亡命生涯,那不是太不值得麽?”

赫連清雲見她眼神不定,嘆口氣道:“姐姐,你還是下不了決心麽?”赫連清波把心一橫,說道:“下什麽決心?休說你這只是一種懷疑,即使爹爹當真是戰死的,戰爭中傷亡也是難免。如今天命歸於大金,宋國亡在旦夕,咱們女流之輩,難道還能與它作對麽?我勸你們不如跟我的好。”

赫連清霞在三姐妹中年紀最小,性也最剛,赫連清波話猶未了,她已勃然大怒,“呸”地啐了赫連清波一口,罵道:“你、你、你,這樣的話你也講得出口麽?你認賊作父,我們也不能再把你當作姐姐了!”赫連清波面色灰白,又是氣憤,又是羞愧。

赫連清雲道:“三妹,你少說一句。”正想對姐姐再作一次最後的勸告,赫連清波銀牙一咬,已是冷冷說道:“你不認我作姐姐,我也不希罕你這個妹妹。不過,咱們究竟是一母所生,我放你過去,你快快走吧!”

赫連清霞怒道:“我要你放我過去?你既然要做金國的郡主,我就不領你的情!”赫連清波道:“你要怎麽?”赫連清雲忙道:“大姐,這是人獸關頭,你再三思!三妹,你也別說氣話,讓大姐先想一想。”赫連清波道:“我不用再想!……”

她們是在山坳險峻之處說話,站在一塊形如刀口,橫空突出的巖石上,飛龍島的人撤退上山,都不敢從這兒經過,所以,她們說了將近半炷香的時刻,都沒有人前來打攪。

可是卻有暗中注意她們的人,赫連清波正在說話,忽聽得有人笑道:“赫連郡主,怎麽你們姊妹在吵架麽?”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柳元甲。赫連清波大為驚恐,心想:“好在我還沒有答應跟她們同走!”但她究竟也還有點姐妹之情,忙向她的兩個妹妹拋了一個眼色,示意叫她們快走。

可是已來不及了!柳元甲倏地就來到她們中間,他眼光何等銳利,一眼就認出了赫連清雲兩姐妹,都是曾經到過他的千柳莊的,哈哈一笑,說道:“原來你們是赫連郡主的妹妹,以前光臨敝莊,我真是失敬了!姐妹總是團聚的好,你們還何必跑呢?”雙臂倏張,倏的一招“左右開弓”,左抓赫連清雲,右抓赫連清霞。

兩姐妹也早有準備,齊聲喝道:“老賊,我與你拼了!”赫連清雲揮出玉笛,點他“肩井穴”,赫連清霞拔出月牙彎刀,斬他雙腿,彎刀刀尖,又刺他膝蓋“環跳穴”。

這塊石頭,四個人在上面站立,已經是沒有多余的地方,動起手來,那更是間不容發。柳元甲大喝一聲,竟然不理赫連清雲的笛子點穴,伸手便抓她的琵琶骨;對赫連清霞的彎刀,則騰地飛起一腿,踢她手腕。

柳元甲使出了上乘的閉穴功夫,赫連清雲笛子點中了他的“肩井穴”,“蔔”的一聲,一股力道反震回來,柳元甲已是一抓抓到。赫連清雲笛子點穴無效,難以護身,只得把全身功力凝聚掌心,硬接他的一掌。赫連清霞虎口沒給踢中,但月牙彎刀卻給他踢出手去,柳元甲大喝道:“下去!”左掌拍出,赫連清霞失了兵刃,也發掌相迎。柳元甲雙掌分敵赫連清雲兩姐妹,三人就在懸巖之上搏鬥。幸虧柳元甲曾經過一場與他堂兄的惡鬥,柳元宗雖是手下留情,他也耗了幾分功力,還未曾完全恢復。赫連兩姐妹以二敵一,恰恰是旗鼓相當,誰都不能把對方推下懸巖。

這形勢驚險絕倫,只是柳元甲身軀微彎,力向外推,雙足牢牢釘在地上,但背後已是毫無憑借的虛空;赫連兩姐妹各自在他一邊,清雲右腳腳跟已露在橫空巨石之外,清霞更險,一只左腳已無立足之點,只能撐著一根石筍。她們的全身氣力,都集中在右手掌心,與柳元甲對抗,雖然還空下一只左手,已是不能運勁傷害敵人。

這塊石頭之上,還有一個赫連清波,在這樣形勢之下,只要她向柳元甲輕輕一擊,就可以把他打下懸巖。相反來說,若是她幫助柳元甲的話,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兩個妹妹殺掉。

三個人的性命都操在她的手中,是顧念姐妹之情呢?還是只顧自己的富貴榮華而助紂為虐?赫連清波躊躇不決,善惡交戰於胸,瞬息千回,竟茫然不知所措!柳元甲與赫連姐妹都是全神應付對方,在性命俄頃之間,反而心無雜念,絲毫也不知道害怕了。

這情形卻急煞了耿照與秦弄玉二人,他們本要下山去的,忽回頭見此情形,都嚇得一顆心都似乎要從體腔內跳了出來。兩人只交換了一個眼色,不待商量,便不約而同的向前沖去。從他們起步之點到那塊巖石,要經過好幾個險峻之處,要殺退無數敵人,只怕在他們遠遠未曾到達之前,那一邊早已決了雌雄,判了生死了。他們跑去救人,實在是於事無補。但在此時此際,他們也無暇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