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靜夜之事02

之後兩個人將善鋒堂廚房裏那一壇酒喝了一半,天已微亮,做早飯的廚子搖搖晃晃走進廚房,兩人相視一笑,沈郎魂托住唐儷辭手肘,一晃而去。那廚子定睛一看滿桌狼藉,酒少了大半,呆了半晌,“這……這……邵先生、邵先生……”他轉身往外奔去,沿路大叫,“有人偷酒!有人偷酒!”中原劍會中人從來循規蹈矩,自然從來不會有人踏進廚房,更不會有人半夜去偷酒。

沈郎魂和唐儷辭大笑回房,池雲早已起了,鳳鳳趴在桌上正在大哭,見唐儷辭回來,破涕為笑,雙手揮舞,“嗚……嗚嗚……”唐儷辭將他抱起,他渾身酒味,鳳鳳卻也不怕,雙手將他牢牢抱住,剛長了兩個牙的小嘴在他衣襟上啃啊啃的。

“怎麽了?”唐儷辭微笑,“他又怎麽惹了你了?”

池雲冷冷的看著他,“傷還沒好,你倒是敢喝酒。”唐儷辭柔聲道,“若不能喝酒,活著有什麽意思?”池雲怒道,“你活著就為了喝酒麽?”唐儷辭微笑道,“喝酒吃肉、水果蔬菜,人生大事也。”池雲被他氣得臉色青白,“邵延屏找你,昨夜霍家三十六路拳被滅,又是風流店的白衣女子幹的。”唐儷辭往後走去,“待我洗漱過後,換件衣裳就去。”

前廳之中,邵延屏、蔣文博、蒲馗聖、上官飛等人都在,地上放著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首,幾人臉上都有怒色。“霍家三十六路拳在拳宗之中,也算上乘,只可惜近來傳人才智並不出色,風流店殺人滿門,渾然不知是為了什麽。”上官飛大聲道,“我等要速速查出風流店老巢所在,一舉將它搗毀,這才是解決之法。”

“就算你查到風流店老巢所在,就憑你那九支射鼠不成,射貓不到的破箭,就能將它搗毀?”眾人之中一位個頭瘦小的老者涼涼的道,“不知對方底細,貿然出手,出手必被捉。”上官飛勃然大怒,但對方卻是中原劍會中資格最老、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長老,“劍鄙”董狐筆,乃是不能得罪的前輩,只得含怒不語。邵延屏陪笑打圓場,“哈哈,搗毀風流店之事,自當從長計議,兩位說得都十分在理。”

“要知道風流店的據點,並不很難。”有人溫和的聲音自門外傳入,眾人紛紛轉頭,只見唐儷辭藕色長衫,緩步而來,比之昨日卻是氣色好了許多。邵延屏眼光好極,一眼瞧見他腳上新鞋,心裏越發稀罕——這人穿的衣裳都是尋常衣裳,腳上的鞋子卻比身上的衣裳貴上十倍,那是什麽道理?“唐公子有何妙法?”

“妙法……晚輩自是沒有。”唐儷辭微微一笑,“我有一個笨法。”蔣文博道,“願聞其詳。”唐儷辭緩步走到廳中桌旁,手指一動,一件事物滑入掌中,饒是眾多高手環視,竟也無人看清他的動作,只見他以那事物在桌上畫了一個圓點,“這是好雲山。”

他畫了一點之後,蔣文博方才認出那是一截短短的墨塊,質地卻是綿軟細膩,故而能在光滑的桌面上隨意書寫,暗道一聲慚愧,唐儷辭出手快極,世所罕見,果然是曾經擊敗風流店主人的高手。只聽他繼續道,“近期被滅的派門,一為昨夜的霍家、一為慶家寨、一為雙橋山莊,被害的武林高手共計兩人,一者‘青洪神劍’商雲棋、一者‘聞風狂鹿’西門奔。”他在好雲山東方點了一個點,“霍家在這裏,”在好雲山南方再點了一個點,“慶家寨在這裏,雙橋山莊在這裏……而商雲棋住在雲淵嶺,距離好雲山不過五十裏,西門奔住得雖然不近,但是他自北而來,死在好雲山十裏之外,按照他的腳程,如果晚死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好雲山。”

“你是說——風流店滅人滿門,並非是濫殺無辜,而是針對好雲山而來?”成缊袍冷冷的道,“根據何在?”唐儷辭溫言道,“根據……這些派門或者俠客,都在好雲山方圓百裏之內,而一百裏的距離,對武林中人而言,一個晝夜便可到達。”成缊袍冷冷的問,“一個晝夜又如何?”唐儷辭道,“一個晝夜……便是風流店預下滅好雲山善鋒堂的時間,”他緩緩的道,“要滅好雲山,自當先剪除善鋒堂的羽翼,先滅援兵,當風流店出兵來攻之時,好雲山在一個晝夜時間內孤立無援,如果風流店實力當真渾厚,善鋒堂戰敗,江湖形勢定矣。”

眾人面面相覷,各人皆覺一股寒意自背脊竄了上來,蔣文博道,“原來如此,風流店處心積慮,便是針對我劍會。”上官飛冷笑道,“我就不信風流店有如何實力,能將我劍會如何!”邵延屏卻道,“風流店若只針對我劍會,將有第三者從中得利。”唐儷辭溫顏微笑,“風流店如果沒有把握將碧落宮逼出局外,必定不敢貿然輕犯好雲山,如果它當真殺上門來,必定對碧落宮有應對之策。否則風流店戰後元氣大傷,碧落宮勢必先發制人,它豈有作繭自縛之理?”成缊袍冷冷的道,“要把碧落宮逼出局外,談何容易?”唐儷辭將桌面上眾多圓點緩緩畫入一個圈中,“那就要看宛郁月旦在這一局上……究竟如何計算,他到底是避、還是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