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三省連鑣 中途逢玉虎兩番被劫 意外見神龍

一路上果然沒有再碰到她們。走了二十多天,穿過廣西省境,來到廣東,也沒有遇到半個強人。兩個老武師按照沐國公的吩咐,請鐵鏡心去拜會兩廣總督,和他們聯鑣北上,以壯聲勢。沐璘不大樂意,可是這是父親之命,不敢有違,只得隨著鐵鏡心前去拜會,才知廣西押解貢物的官員早已到了多日,只等與他們會齊。

兩廣總督知道鐵鏡心是沐國公的嬌婿,沐璘更是沐國公的獨子,對他們自是優禮有加;可是廣東兩省押解貢物的武師,對他們表面雖然恭敬,神色之間,卻總似有些輕視。原來這兩省請來保護貢物的人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只道鐵、沐二人都是貴介子弟,因人成事,想出出風頭而已。他們以為雲南省隨行的那兩個老武師張寶和楊義,才是真正得力的人,辭色之間,將他們兩人認為“同行”,江湖上的事情,也只向他們兩人去說。

鐵鏡心和沐璘在總督衙門裏住了兩天,便即起程。三省押運貢物的人員有名武師七八人之多,另有四五十名健卒,浩浩蕩蕩,聲勢甚壯。鐵鏡心暗暗擔心,只恐因此反而惹人注目。廣東省保護貢物的為首武師名叫蔡福昌,是少林派的高手,壯歲之時,曾北遊京師,與錦衣衛教頭比武,一日之間連勝七個教頭,而今雖然年近六旬,仍是精神健鑠。廣西保護貢物的為首武師名叫韋國清,四十左右年紀,是巡撫衙門的總捕頭,弓馬嫻熟,善使齊眉棍,在廣西的武林中也是頂尖兒的人物。

一路上這兩個武師縱談江湖掌故,本身業績,各自炫耀。沐璘聽得不大服氣,要不是鐵鏡心暗中制止,沐璘幾乎就要譏誚他們。

這一日到了和福建交界的蕉嶺,進入山區,各人都多了一分戒備。中午時分,烈日當空,走了半天,人疲馬渴,恰好路邊有座茶鋪,蔡福昌吩咐兵丁解鞍休息,他們七八個武師和鐵鏡心、沐璘等人則進入茶鋪,開了兩張桌子喝茶。

廣西武師韋國清帶有一張鐵胎弓,弓不離手,這時也攜進店中。沐璘一時頑皮,將他的鐵胎弓提起來掂掂分量,韋國清急忙說道:“小公爹小心,提防閃了手弄傷身子。”沐璘笑嘻嘻地提了起來,說道:“你這張鐵胎弓大約有五六十斤吧?開這樣的大弓,要好大的力氣啊!”

韋國清見沐璘一只手居然能提起他的大弓,心裏好生詫異,隨即笑道:“也不必多大的氣力,我這張鐵胎弓是五石強弓,兩膊有五六百斤的氣力也就夠了。”五石強弓乃是一號的強弓,韋國清此話自是有意炫耀。鐵鏡心微微一笑,沐璘卻不知就裏,說道:“有五六百斤的氣力也不算小了。”韋國清怔了一怔,想道:“這小公爹好大的口氣,五六百斤氣力還只是說不能算小。”隨即又笑道:“射箭氣力還在其次,最緊要的是講派頭。有一次我單人入十萬大山追一群強盜,對方共有十九個人,在深山中遇上,我僅有十八支箭,一箭一個,箭箭中的,十八支箭射死了十八個人,第十九個慌忙逃了,算他運氣,得以不死。後來才知道這個人是廣西南路的五寨總寨主,經此一役,他立即遣散盜眾,從此不敢再在綠林道上幹那沒本錢的買賣了。”

茶鋪另外還有一桌茶客,聽到這裏,那張桌子上發出嘖嘖之聲,似是驚異,又似贊嘆,蔡福昌是老江湖了,見狀暗知不妙。他修養較好,不和韋國清誇口,卻故意做驚嘆之狀,拿起茶杯說道:“壯哉,壯哉!聽了如此英雄事跡,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一口喝盡,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頓,口中仍是不停地叫:“壯哉,壯哉!”路旁的茶鋪因為怕瓷器茶杯容易損壞,用的都是銅杯,蔡福昌這一頓竟把茶杯嵌入桌內,再拿起來時,桌上已陷了三寸來深的缺口。蔡福昌道:“一時忘形,弄壞了店家的桌子,真不好意思。”趕忙掏出兩吊錢來放在桌上,作為賠償。韋國清這時才知道蔡福昌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但想到自己的箭法神妙,舉世無雙,心中盡在盤算怎樣找一個適當的機會,顯顯身手,好把蔡福昌比下去。

那張桌子上的茶客肅然無聲,過了一陣,方始有人叫道:“世上竟有這樣好的功夫,真把我鄉下人嚇死了。”說話雖贊似諷,蔡福昌一看,說話的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另外還有三四個農夫模樣的人,這夥人匆匆喝了茶便結了茶錢走了。

韋國清這時也瞧出了有點苗頭不對,目送這夥人的背影,冷冷笑道:“若然遇著強人,且教他們試試我的弓箭。”聲音甚大,乃是故意說給這夥人聽的。

歇了一會,又再啟程,韋國清一馬當先,攬弓顧盼,意態甚雄,沐璘和鐵鏡心跟在他的後面,蔡福昌居中策應。走了十數裏地,剛剛進入一個山口,忽聽得前面一聲胡哨,一騎快馬迎面奔來,馬上騎客仰天大笑,正是茶鋪中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韋國清喝道:“你幹什麽,還不下馬,我就要射你了!”那少年大笑道:“我正要試試你的弓箭,喂,你今天帶有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