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有心求偶情難表無意相逢恨更多(第2/6頁)

史若梅大為高興,“這回聶姐姐準要叫這廝吃點苦頭了。”哪知心念未已,忽見那少年柳枝輕拂,似拒還迎,竟把聶隱娘的長劍黐出了外門!

史若梅這一驚比剛才更甚,原來少年這柳枝一拂,用的竟然也是“飛花逐蝶”這套劍法中的一招!

聶隱娘喝聲:“好!”劍鋒一絞,解開了柳枝的纏繞,倏地又是一招“蝶舞鶯飛”,劍光飄瞥,似左似右,輕靈翔動,端的有如蝶舞花間,鶯穿葉底,虛虛實實,難以捉摸。那少年也贊了個“好”字,柳枝輕輕一揮,還了一招“輕羅小扇”,柳枝輕拂,微步輕盈,飄逸瀟灑,恰合“輕羅小扇撲流螢”的詩境,輕描淡寫的就把聶隱娘那招“蝶舞鶯飛”化解了。

妙慧神尼所創的這套“飛花逐蝶”劍法,不以氣力見長,原是適合女子用的。每一招式都配合著美妙的身法,使將開來,就似舞蹈一般。這少年打扮得似一個粗魯的農家子弟,卻手執柳枝,使出了這套劍法,體態難免顯得有點扭扭捏捏,本來甚是滑稽,但他使得美妙絕倫,片刻間就令史若梅看得目眩神搖,絲毫也不感到可笑了。

那人鬥到酣處,只見落花片片,繽紛飛舞,儼如一幅美妙的畫圖。那少年改用了同樣的劍法之後,已把頹勢扭轉過來,他的柳枝也正適合這套劍法,使到精妙之處,當真是柔如柳絮,翩若驚鴻,招招都藏著無窮變化。

史若梅看得如醉如癡,根本就忘記了計較勝負,心裏只是想道:“原來師父的這套劍法有這許多精微的變化!”看了好一會子,這才驀地想到:“奇怪!這小子又怎會懂得使用這套劍法的?看來他對這套劍法的造詣,竟似還在聶姐姐之上!”

忽見那少年柳枝一拂,搭著聶隱娘的劍脊,笑道:“不用再打了吧?”聶隱娘倏地將劍收回,說道:“可是方師兄嗎?”那少年拋了柳枝,施了一禮,說道:“正是小弟,冒犯了兩位師姐了。”

史若梅大為奇怪,心道:“師父怎會收一個男弟子的?這卻是哪裏鉆出來的師兄?”聶隱娘已招手叫她過來,說道:“這位方師兄是咱們師父的侄兒,也是磨鏡老人的關門弟子。”

史若梅對師父的俗家事情知道得不多,原來妙慧神尼本是姓方,她的弟弟早死,只遺下一個侄兒,名叫方辟符,妙慧神尼自是對他甚為憐惜,因此不但送他到磨鏡老人門下學藝,而且又把她自己的武學,也傾囊傳了給他。妙慧神尼與聶隱娘相處的時候較多,故而聶隱娘知道這件事情,史若梅卻還未知道。

聶隱娘道:“師父可好?”方辟符道:“她老人家上月過了八十大壽,已決意閉關坐禪,從此不走江湖了。她有一封信托小弟帶給你。”聶隱娘認得是師父的親筆,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拆開來看,原來這封信就是給聶隱娘介紹她的侄兒的。信上說她的侄兒方辟符年輕識淺,新近學成出師,要到江湖歷練,請聶隱娘代為照料,視他如弟雲雲。

聶隱娘把這封信與史若梅同看,笑道:“師父她老人家也太客氣了,彼此都是一家人,還用得著特別關照嗎?”史若梅見信上開列了方辟符的生辰八字,算起來比聶隱娘小幾個月,比她則大一歲有多。史若梅暗暗好笑,心想:“師父也太啰嗦了,你只要說一個是師弟,一個是師姐那不就行了嗎?何必把生辰八字都詳詳細細的開列出來,倒像是對親家了。”

她哪裏知道,妙慧神尼的確是有這個意思。方辟符是她的至親侄兒,她當然希望他娶得一個好妻子,她的兩個徒弟,史若梅自幼許了給段克邪,聶隱娘則還沒有人家,這都是她知道的,聶隱娘比較老成練達,性情也更適合她的脾胃,因此她很想替她的侄兒撮合。不過,她也知道這種男女的終身大事,必須兩方合意才成,若然她以師父的身份出來做媒,以聶隱娘的性情,只恐她心中不快,認為是師父拿面子壓她。故此她信中並不明言,只托聶隱娘照料她的侄兒,用意就是讓他們兩人多有接近的機會,任其自然發展。

聶隱娘生性豁達,她心上又早已有了一個牟世傑,看了這封信雖然稍微感到師父的客氣有點特別,卻並未體會師父的這層意思,當下笑道:“方師弟,你的武功兼兩家之長,我愧作師姐,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點呢。師父的話實在是應該顛倒過來說才對。”史若梅也笑道:“鐵摩勒是你的大師兄,你還怕沒人照料嗎?”

方辟符面上微赤,說道:“鐵師兄的金雞嶺已被官軍攻破,我去找他實是不易,只好先來拜見兩位師姐了。”原來他卻是知道姑姑的心意的,他不先說明自己的身份,直到和聶隱娘比了一場才說,為的就是要試試聶隱娘的武藝是否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