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柳色青青 離愁付湖水烽煙處處 冒險入京華

露冷風寒,花枝顫動,澹台鏡明悄然獨立,獨自凝思,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地擡頭,張丹楓已不見了。澹台鏡明想道:“想是他等不見我,回去睡了。”走出假山,忽見一條人影,分花拂柳,露出面來,卻是雲蕾。

澹台鏡明迎上去道:“雲姐姐,這麽晚了,還未睡麽?”雲蕾驟然見她,怔了一怔,含糊說道:“我剛服侍哥哥睡了,出來走走。”澹台鏡明道:“令兄傷勢如何?”雲蕾道:“多謝姐姐,你的醫道真是高明,他臂上的腫毒已經消了十之八九,看來明天便可起床了。”心中甚是不解,想道:“這女子適才前來贈藥,甚為冷淡,卻何以如今突然又對我親熱如斯?”

澹台鏡明微笑一笑,輕輕撫著雲蕾肩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姐姐,你不必多謝我,你該多謝丹楓。”雲蕾嗔道:“什麽?”澹台鏡明道:“藥是他的,醫治之法,也是他教我的。”雲蕾“呵”了一聲,一時間說不出話,只聽得澹台鏡明又道:“他昨日見雲大哥逼你拿出羊皮血書,不願讓你們知道是他贈藥,所以假手於我。”雲蕾心道:“原來他們二人昨日談的乃是此事,我倒誤會了。”想起張丹楓一片苦心,暗自感動,沖口說道:“呀,他又何必如此?”

澹台鏡明又是微微一笑,道:“若然我真正歡喜上一個人時,我也會如此。只要對方幸福,自己受些委屈也算不了什麽。”雲蕾又是一怔,心道:“這女子與我剛剛相識,何以便開玩笑?”但聽她說話,卻似甚是認真,眼光相接,忽覺她的微笑之中,竟似帶有一種淒涼況味,心中又是一動。

澹台鏡明甚是聰明,一見雲蕾神色,便知她心中疑慮未消,暗自咬一咬牙,強自抑著心頭的波動,笑道:“你哥哥也是一條好漢子,只可惜太倔強了。”雲蕾聽她稱贊自己的哥哥,頗感意外,笑了一笑。澹台鏡明忽道:“你只有這一個哥哥嗎?”雲蕾道:“是呀,我就只有這一個哥哥。”澹台鏡明道:“家中就沒有其他人了嗎?”雲蕾道:“還有媽媽,現在蒙古,只是下落不明,將來我還要找她。”澹台鏡明道:“除了媽媽,就再沒有其他親人了嗎?”雲蕾道:“沒有啦,我哥哥尚未成親。”澹台鏡明道:“啊,你還沒有嫂子?”雲蕾見她問話,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引自己說出來,心中一喜,想起自己哥哥對她實是甚有意思,自己只以為她歡喜的乃是張丹楓,誰知她對哥哥亦似有意,幾乎想沖口說道:“若然你肯做我的嫂子,那是最好不過!”只是雲蕾比較矜持,對初相識之人,不肯多開玩笑。只是喜上眉梢,對澹台鏡明含笑點頭,道:“是呀,我還沒有嫂子。”

雲蕾哪裏知道,澹台鏡明乃是忍著心中酸苦,有意解開雲蕾對她的疑慮。

月光如水,從樹葉縫間遍灑下來,兩個少女的手緊緊牽在一起,兩個少女的心也在各自躍動,隔著荷塘望去,碧紗窗上,現出人影,澹台鏡明笑道:“張丹楓還沒有睡,他在等著你呢!”雲蕾“呸”了一聲,面上登時發熱,她出來散步之時,心中本是愁腸百結,想避開張丹楓,卻又想見張丹楓一面,所以不知不覺地向張丹楓住處行來,心中秘密,一下給澹台鏡明說破,不覺羞得滿臉通紅。澹台鏡明格格一笑,摔脫了雲蕾的手,繞過假山,隱身花樹叢中,回頭一望,只見張丹楓已把窗子打開,探出頭來,低聲在喚著:“小兄弟,小兄弟!”雲蕾並不應聲,似是一片茫然,但卻低著頭緩緩地向荷塘行去。澹台鏡明悲喜交集,心中忽地一酸,淚珠兒忍不住滴了下來。

再說雲重一夜好睡,醒來之後,已是日上三竿。雲重試一揮動手臂,已是恢復原狀,只是身體還覺虛軟。雲重喝了口水,換了衣裳。走出靜室,這洞庭山莊布置得十分精雅,假山洞壑,荷塘亭榭,點綴其間,真的是巧奪天工,賽似圖畫,園中長廊四面貫通,高下曲折,若隱若現。雲重信步走去,走到一處假山前面,忽聽得假山之後,有人在大聲爭論。

一個人道:“這寶藏咱們替老主公守了幾代,而今卻要送與他的對頭,送給朱家皇帝,老主公地下有靈,也不瞑目!”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這卻不然,少主說得好,昔日是兩家爭奪天下,而今卻是異族入侵,權衡輕重,還是同心合力,抵禦外敵為高。”又一人道:“我就不信朱家天子肯真心抵禦外敵。”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道:“大勢所趨,他不抵禦也不成。何況還有於謙等忠心為國的大臣,我意已決,決遵從少主的吩咐,你等休得多言!”雲重分辨出來,說這話的正是洞庭莊主。爭論一番,卒之是都同意了洞庭莊主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