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內奸露面

他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

今天下午,他聽見兩個丫頭在園子裏說話。

“我說,我總覺得她像一個人。”一個說,他認識她,她是文蘭夫人從玉龍山莊帶來的陪房丫頭香芹。

“誰啊?”另一個道,她也是文蘭夫人房裏的,三十多歲,大家都叫她李媽媽。

“就是前兩天我們府裏的那個……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後來就不見了……我還問過呢,可惜人家不承認……可我瞧這個人越看越像……昨天文蘭夫人還問起我這件事呢,我也忘了跟她說了。”

“那明天縣太爺來,你跟他說去。”

“是啊,我聽說那個鄭大人明天又要來了,這次他要一個一個盤問我們。我真的好怕啊,我還是第一次跟縣太爺說話呢……”

“有什麽好怕的?那天你又沒來!你不是在夫人屋裏給她縫被子嗎?”李媽媽撇了撇嘴道,“我說,這文蘭夫人也是夠刁的,那時候讓你縫什麽被子?我說句不好聽的,也怨不得那林莊主不要她,就她那脾氣,誰見都怕!”

“噓,你小聲點!”

兩人嘀嘀咕咕低聲說了幾句,忽而,那李媽媽聲音又響了起來,“啊?你沒在夫人房裏縫被子?你也去了?”

“我們莊子裏有這麽件大喜事,我豈能錯過!”香芹美滋滋地說。

“可我怎麽沒看見你?”李媽媽奇道。

他也豎起了耳朵。

香芹嘻嘻笑起來。

“我是從茅房那條路過來的,途中還看見徐永和那個姚老爺呢,他倆在說話,我怕被徐永看見了,到時候去跟文蘭夫人說,就繞開了他們。後來,我就躲在月洞門的後面,所以,你們沒人看見我。”

月洞門?他的心似被針紮了一下。那地方不就在覺乘的位置後面嗎?他可以肯定她不曾親眼看見他動刀,若是看見了,她早去告密了。但是她一定看見他曾俯下身子假裝給覺乘看一樣東西,他就是趁這個機會向覺乘動刀的。那女人很笨,她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麽,可是假如那個縣太爺仔仔細細地盤問她,一句接一句地引導,那她就會越說越多,保不準她的記憶會越來越清晰……

怎麽辦?

他想,除了在明天縣太爺來之前殺了她,實在沒別的辦法。正好,近來莊子裏因為接二連三地有人被殺,莊主又在這節骨眼上出走,沈英傑因為出去找她,也沒了蹤影,莊子少了這兩人,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展莊主固然也算半個主子,但這些天他忙著尋找莊主和沈英傑二人,根本無暇過問別的。最沒用的就是剛回來不久的少莊主了,如今就日日在房間裏借酒澆愁,百事不管……因而如今莊裏可說是群龍無首,亂作一團。這時候,若不下手,更待何時?

況且現在文蘭夫人一死,晚上,那屋裏就只有香芹一個人。李媽媽雖然過去也在那屋裏服侍文蘭夫人,但畢竟自己有家,據他所知,李媽媽每晚都回自己家住。再說,香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環,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

他快步穿過走廊,回到自己平時休息的小屋,他的床下有一根結實的布條,那是他從一根布簾子上撕下來的,當時他是想用它來捆行李,因為他們那些人被丟下雪山後,他本想離開雲台山莊的。不曾想,人家給了他一筆錢,要他再待一段時間。他向來就無法抗拒白花花的銀子,於是便欣然同意。現在,這根布條正好能派上用場——他已經想好了,等過了子時,便偷偷爬進文蘭夫人的院子。只要進了院子,想幹什麽就都容易了。

香芹看到他進去,一定早嚇得腿腳發軟了。這時候,他只要將布條在她脖子上一套,一拉,她頃刻就能送命。隨後,他只須帶走布條,將它燒了就行了。只是,不能讓那女人用手抓到自己,若是身上留下幾條血痕,難免被人懷疑,況且那個鄭大人似乎還挺喜歡刨根問底的。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

那夜子時剛過,他悄悄溜到文蘭夫人的院外,不費吹灰之力便翻墻而過。院子裏靜悄悄的,他很快便摸到了香芹的屋子門前。

他本想敲門的,因為他以為香芹應該會把屋門關得死死的,可沒想到,他一推,門竟然開了。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適應了黑暗,驚訝地發現,香芹竟不在屋裏。她上哪兒去了?難道是上茅房了?

他正在猶豫是該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著香芹回來,還是幹脆到茅房去找她,忽聽背後有響動,心道,她來了!他趕緊跳過去,藏在一個櫃子背後,隨後偷偷朝門的方向望去。

稍頃,香芹果然開門進來,身上只穿了薄薄的衣衫。

時機正好。

他已經做好沖出去的準備了,可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他看見從門縫裏伸出一只手來。那只手蒼白修長,指甲上冒著綠光。他借著窗外的星光冷不防看見它,也是陡然嚇了一跳。這只手猛地從後面掐住了香芹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