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4頁)

狄公沉重地點了點頭:“惡麒麟咬死百余名幽州百姓,這還只是平靜水面上的一個漣漪。水底的激流暗湧,早晚有一天會像開口的洪水一般暴發。”

無論如何,麗秋想要告訴狄公的情報肯定事關重大,以至於惡麒麟的主人不惜冒著暴露的危險,也要放出惡麒麟咬死她。惡麒麟的主人定和幽州叛軍有著莫大的關聯。狄公看著已經發冷的屍體,無辜的美麗胡女尚睜著那雙冰冷的大眼睛。狄公暗想,他一定要將幕後黑手繩之以法。

如此看來,除了捉拿鉆地鼠,調查麗秋之死也成了破獲惡麒麟之案的必經之路。為免幽州落入叛軍手中,狄公必須抓緊時間破案!

狄公讓元芳把鄧逸叫來,問道:“鄧大人,麗秋家住何處?”

鄧逸似乎仍然沒有擺脫對惡麒麟的恐懼,他魂不守舍,勉強說道:“狄大人,米娜和麗秋是海棠閣的招牌舞伎。”

狄公對鄧逸的回答很不滿意:“鄧大人,雖然惡麒麟行兇的場面著實恐怖,但麗秋的死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突破。此乃幽州生死存亡之秋,你作為幽州代刺史,要打起精神,迎接惡戰。”

鄧逸猶如當頭被潑了一瓢涼水,嗓音頓時洪亮了許多,保證道:“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會振作起來。”

狄公點點頭,想起王爺曾說過,米娜和麗秋親如姊妹,那麽米娜是否知道麗秋掌握的信息?如果知道,那米娜的處境也很不妙,需要立即保護起來。另外,從麗秋的遺物中或許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鄧大人,你是否連夜查封了海棠閣?”

鄧逸回道:“狄大人,天色已晚,下官還沒來得及去。”

如果兇手搶先到達,便誤了大事!狄公怒道:“備馬!海棠閣!”

鄧逸與元芳連忙打點轎馬、差役。狄公馬不停蹄,直奔城北的海棠閣。到達行院後,官差們喚來了海棠閣的值守之人,又叫來了院主。狄公隨即命院主帶他們去麗秋的房間。院主見狄大人親自到來,嚇得連忙聚齊了海棠閣內的所有人。燈火照亮了整個院子,院內黑壓壓地站了五十余人。院主親自提著一盞燈籠在前面引路,狄公跟著院主穿過庭院,來到一幢三層的紅色閣樓前。

眾人上了樓。院主用鑰匙打開麗秋房門上的兩把鎖,道:“大人,前幾天行院失竊,所以老身加了一把鎖。這間是麗秋的房間,旁邊那間是米娜的。她們姊妹二人感情甚好,經常同台演出,歇寢時間也一致,又是本院的搖錢樹,我便安排她們倆單獨住在這裏。”

狄公道:“元芳,你先下去,會同鄧大人的衙役和千牛衛,將此院團團圍住。如有生人進出,一定要攔住盤問,不要輕易放過。”

元芳接到命令後,便同鄧逸等人離開房間,下了樓。狄公讓院主將屋中的香燭點燃,又親自關上房門,讓院主將麗秋的遺物傾數拿出,仔細搜索。

除了衣裳、妝匣等物品,麗秋的手跡竟然也不少。麗秋雖然是一名胡女,但她的楷書寫得十分工整秀氣。“院主,”狄公問道,“麗秋是何時到你院中的?”

“回大人的話,”院主畢恭畢敬地說,“是三年前。”

狄公從院主的口中得知,原來麗秋正值二八年華,她八歲隨同父親從波斯國到廣州,前後在廣州待了五年時間。沒承想,父親病死在了廣州,只留下她孤身一人。麗秋身段婀娜,面容姣好,生性伶俐,很快便學會了漢話,還說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更令人稱奇的是,這個波斯女孩還是詩律上的奇才,外面的書生都以得到麗秋之詩為榮。麗秋天性善舞,和同為波斯人的米娜相識相知,很快便成了這樂坊的頭牌。

狄公疑惑道:“她既會說廣東話,為何不在廣州營生,反而來到這苦寒之地?”

院主答道:“大人,老身對此一無所知。麗秋的身份文牒齊備真實,都是在幽州長史鄧大人那裏登過案的,絕無差錯。”

狄公將信將疑:“你可聽過她說波斯話?”

“老身從未聽說,倒是聽她和米娜講過幾句突厥語。”院主答道,“因為幽州和突厥相鄰,幽州本地人都會一些簡單的突厥語。”

狄公將此事記於心中,準備回府後向鄧逸查證。

院主說話間將麗秋的信劄整理好了,有厚厚的幾沓。狄公讓院主把信劄搬到梳妝台前,又點亮了一根蠟燭。狄公一一細看,卻無甚大發現,信的內容無非是一些仰慕者的陳詞濫調。狄公大失所望,親自擎著蠟燭,又仔細搜查了整個屋子,還是一無所獲。失望之際,他忽然看見床上的褥子鼓鼓囊囊的。他讓院主掀開褥子,發現下面藏著一個小匣子,那匣子十分別致精美,檀木制的表面竟然鑲嵌著波斯藍寶石。

狄公打開匣子一看,一股花香撲鼻而來。狄公見多識廣,聞得這花是草原上的鴿子花。匣子裏裝滿了書信,全是情意綿綿的情書。情書的作者全都署名為“瑯琊君”。狄公大致翻了翻這些情書,得知麗秋和這個人是一年前相識的。信中有頗多情真意切的句子,字裏行間充滿了對麗秋的愛慕之情。“瑯琊君”?狄公皺眉,這難道是瑯琊王李沖的昵稱?想到這裏,他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