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江湖 第十五回 沒有臉目的人

華山北峰即為雲台峰,東西皆絕壁,峰頂有北極閣,既雄麗,又秀美。真是天蒼地茫,霧雲飛散,群山盡失,好似到了絕境。

北峰上,沒有人的蹤跡。

蕭秋水從費逸空要放煙火向“山峰上”的人示意誅殺梁鬥等人,斷定被擄的人必在華山五峰上,可見究竟在哪一峰呢?

北峰沒有,即赴中峰。

北峰以南,有嶺中間突起,形同魚脊,謂之蒼龍嶺。嶺左鑿有小道,闊不及尺,下臨絕壑,深不可測,行人至此,緩扶壁過,耳可觸石,故名“擦耳崖”。

如果在這隘道上埋有伏兵……

沒有伏兵。

卻有血跡。

斑斑的血跡,令人怵目驚心;但沒有屍體。

屍首必在格鬥後給扔落山澗。

——是誰先來過?

蕭秋水等人越山脊而上,兩崖深不見底,凡險峻處,如身置太空,肝搖膽撼,即名“閻王脊”。乃華山絕險之地,行人視為生死關頭。在這綿豆三裏的“蒼龍嶺”中,孤壁絕懸,非莫大勇氣無法前行。

蕭秋水等雖藝高膽大,但見此天險,也不禁興人豪莫如天之念。

蒼龍嶺龍脊山脈之盡處,乃最高處,倘再前進,但從崖下折身反度,亦稱“龍口”。龍口之上,有峰“五霄”,即為中峰。再上為“余鎮關”,關額題曰“通天門”,杜子美詩所謂”箭指通天有一門”,即指此門。

相傳當年韓退之登此“龍口”。道途未辟,陡險更難,並此而豪氣盡,在“龍口”逸神原處,刻有“韓退之投書所”,而韓昌黎也有詩雲:“悔狂已咋非,垂戒仍鐫路”。在這蜿蜒如龍,石色正黑,鎮守東、西、中、南峰四崖的金鎖關上,緩緩定下兩人。

兩個頭戴笠桅,身著華衣,腰系金蘭袋的兩個人,自上而下,和寂無聲地走來。

就像兩個幽靈般的人。

到了此時,費家的高手可謂傷亡過半,這走下來的一男一女。卻又是誰?

這兩人從魚脊般的山坡上走下來,且無風自動,衣袂卷起。

秦風八和陳見鬼都要沖上前去,蕭秋水攔住,大聲道:

“在下蕭秋水,來意是找回我的兄弟朋友,請兩位前輩示予明路。”

那男子陰陰地道:“你能來得了這裏,想必已過了三關。武功必然了得……”

那女子幽幽地道:“你跟上官望一族,多少都有些關系的?”

蕭秋水一怔:上官望族?蕭秋水不能理解,他只知道“慕容、上官、費”是武林中三大奇門,至於上官族跟費家有什麽瓜葛,他可不曉得。

但是陳見鬼知道。陳、秦兩人對武林掌故,似比他們的武功更要高明一些。

他立即悄聲告訴蕭秋水:“上官族的族長就是上官望;據說昔年費家之所以與慕容家為敵,就是為了上官望。結果上官望出賣了他們……以致費家孤立無援,節節落敗。”

秦風八也道:“這兩人很可能就是費家的‘亡命鴛鴦’,費漁樵次子費士理和其妻皇甫漩。”

只聽那男的森然道:“不錯,就是我們兩個。”

那女的黯然道:“我們都是沒有臉的人。”

他們說著,各反手一拳打飛自己頭上的竹笠。

笠飛去,出現在蕭秋水等人面前的,是令人顫栗的情境。

這兩個人,臉上一片模糊,竟全無臉目。

——兩個穿華衣,但失去五官的人!

連藝高膽大的秦風八,陳見鬼都驚得不由自主,往後退去。

“不錯,我們是沒有臉目的人。”

“我們要候到手刃仇人,才能恢復臉目。”

烏雲密集,湧蓋卷積。這兩人在桀桀笑聲中,長空飛來,一人執雉刀,一人持眉尖刀,飛斬過來。

蕭秋水的心亦如烏雲蓋湧,起伏不已,怎會有人真的沒了臉目!

……就在這一遲疑與憂慮間,先勢盡失,兩柄長刀,比風雲還要密集,飛卷蕭秋水。

蕭秋水立即穩若大樹,無論對方兩柄刀如風雨交加,他仍舊老樹盤根,不為所動。

叱喝連聲,這一對夫婦,華衣飛閃。出盡渾身解數,搶攻蕭秋水。

如果蕭秋水此時反攻回去,在這雷電風雨的刀法下,只怕很難有活命之機一但蕭秋水一開始就用守勢,抱定決心:“等”。

在他還沒有完全摸清這對夫婦的攻勢時,“死守”是一種最好的應對方法。

蕭秋水專心全意,發揮著鐵騎、銀瓶的武當劍法,這跟藍放晴與白丹書的疾迅候忽劍法,又大相異趣——它只是用最少的精力,最少的身法,卻以“黏”、“帶”、“按”、“封”等字訣,借力打力,使敵人為之筋疲力盡。

此刻費士理、皇甫漩就有這種感覺。

而且越戰下去,這種感覺越深。

“亡命鴛鴦”簡直已氣喘如牛。

但他們也立即改變戰略,一陣快刀後,忽以寬袖一遮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