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江 第十二章 我要去那兒找我的兄弟

大變驟然來!

由左常生遇險,到朱俠武中招,又到左常生危殆,大家一時都呆住了,怔住了,一時措手不及。

左常生倒下去後,朱俠武搖搖晃晃走了六八步,一個咕嚕倒栽了下去。

蕭西樓急忙撲出,撲住朱俠武,只見朱俠武七孔流血,臉色紫金,胸膛殷紅一片,已是出氣多,入氣少。

他的臉縱是鐵鑄的,大概也給左常生一鈸震碎了骨骼;他的衣衫縱是鐵鐫的,也給左常生一錢捺斷了血脈。

但憑鐵臉與鐵衣,卻使他有余力先擊斃了左常生,方才倒下。

蕭西樓含著淚,迅速點了他幾處穴道,把解藥拋給蕭秋水替他止血,然後緩緩地起身,緩緩地擡頭,一只手,卻已搭上了劍柄。

孔揚秦一只手,也搭上了劍鍔,暗暗嘆道:“可惜可惜。”

蕭西樓沒有說話,也像沒有聽到一般。

兩天前,蕭夫人、康出漁、唐大、朱俠武在一起應敵,而今夫人受傷,康出漁背叛,唐大被狙殺。

這兩天來,朱俠武一直在他身旁,在他疲乏時替他主持大局,在他應敵時替他打前鋒。

而今,連朱俠武也身受重傷,生死未蔔。

蕭西樓的心情是沉重的,也是孤獨與落寞的。

他仗劍而立,長髯無風自動,只要他在的一天,就算只剩下一個人,也絕不容人侵犯浣花劍派,蕭家劍廬!

沙幹燈卻道:“可惜什麽?”

沙千燈是得意非凡的,令他挫敗的,讓他羞辱的,是朱俠武,然而朱俠武已經倒下,縱犧牲了左常生,也是值得的。

孔揚秦道:“老左自少的腸子生滿了蛔蟲,胃部又潰瘍蛀爛,所以給幫裏的‘藥王’把他的腸胃全部割去,但他利用了身體這個缺憾,成了大名鼎鼎的‘一洞神魔’,把弱點反成了他的殺手鐧……”

“藥王”是“權力幫”幫主李沉舟座下幫內八大天王——“鬼王”、“刀工”,“劍王”、“人王”、“蛇王”、“水王”、“人工”與“藥王”——之一。

“藥王”的醫術,是當今醫術排行第二的,他醫人手段,確也匪夷所思。

昔稱華佗替曹操治頭痛,即開腦下藥,為關羽療傷,也刮骨去毒,而今“藥王”切除左常生腸胃,居然還能生存,一方面是醫術令人咋舌,一方面是左常生的生命力,確也夠強夠韌。

然而左常生卻死於朱俠武雙拳之下。

孔揚秦嘆道:“可惜他大難不死,仍沒有全福。朱老兄的鐵拳,也未免太霸道一些了……”

左常生身患奇疾,居然殘身而活,並練成奇技。確實人間英傑,不少人是死於左常生這奇特的缺陷下,只可惜今天他遇到的是朱俠武。

一個人練功到臉上,而且能練成“鐵布衫”,一定花出過不少的血汗,付出過極大的代價。

左常生有耐力,但朱俠武更是一個有魄力的人。

左常生死在朱俠武手下,其實死得並不冤。

孔揚秦繼續道:“只是朱老兄一倒,我們這邊雖缺了左一洞,但我和沙兄是兩個,你蕭大俠卻只有一人了……”一面說著,一面拔出了如白布一般的白劍。

時過正午,己近黃昏。

陽光自斜西射來,白劍一片雪亮如透明。

孔揚秦的臉色完全莊嚴、凝肅,說:“康兄,我的三絕劍法起手式,比起你的觀日劍法,如何?”

蕭西樓忽然道:“一齊上吧。”

孔揚秦揚眉道:“哦?”

蕭西樓整然道:“你不必指東話西,吸引我的注意力,其實只要我一出手,沙先生的飛刀絕不會在你長劍之後趕到的。”

孔揚秦一時倒是臉紅了紅,說不出話來;沙千燈卻大笑道:“好!好!痛快!痛快!蕭西樓不愧為蕭西樓,這就是我們剩下我和孔兄,而你只剩下你之不同了!”

忽聽一個清揚嬌俏的語聲道:“還有我。我是唐家唐方。”

沙千燈包著眼睛道:“你是姓唐的麽,我看你是姓蕭的吧?”

唐方的臉色變了,變得煞白,這白皙自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孔揚秦低聲向沙千燈疾道:“我們只對蕭家,不必開罪唐門。”

唐方作碎玉金聲:“你們殺了我柔弟、唐大哥,蜀中唐門,將與權力幫不死不休!”

孔揚秦也變色道:“唐姑娘,這句話可是你唐門先說的哦!”

這句話本是唐方怒極而言,但自古紅嬌也有一種傾國傾城的俏殺。四川唐家,四百余年基業,子弟族親,已自成一城,暗器絕技,稱絕天下;權力幫,是為天下第一大幫派,門眾之多,遍布天下,外堂得力者有上天入地、十九神魔,內堂鼎力者,還有八大天王;智囊柳隨風,嬌妻趙師容,幫主李沉舟,都是世間人傑;一幫一門,本不到非戰不可時,絕不致相互火井,玉石俱焚,但唐方一句言語,一落地作金石之聲,競亦有似褒如一笑的烽火,但比褒擬正氣,掀起的不是狎戲諸侯,而是武林中幫派火並的一場血腥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