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大不慈悲的孫子

盡管有不少“自己人”在咫尺處與衙役公差、朝廷派來的高手拼命,蘇看羊仍然覺得自己不但是孤軍作戰,而且還戰得很惶恐、很孤絕,很衰弱、很沒有指望。

不是他不夠堅強。

而是他的對手太可怕了。

眼前這個人,向他走近來的時候,逼近來的,不是銳氣,不是殺氣,甚至連人氣也沒有。

只有一個空。

那個年輕人向他走來。

在感覺上,蘇看羊覺得好像是自己往那人走去。

而那人只是一個空白。

遇上那樣的對手,如何為敵?如何面對!

不能敵、不能對那就是無敵無對!

蘇看羊一看情形不妙,翻身就走。

沒到必要關頭,他決不硬拼。

沒有絕大的把握,他也不拼。

他飛身而退,結果卻撞在那個溫文慈和的年輕人的身上。

那個“空”的身上。

一個“好大的空”裏!

如果“跨海飛天”邢中散和“踏雪無痕”巴勒馬親眼看到蘇看羊這一閃三躍五落九起,這兩大輕功高手一定得要嘆為觀止,永遠也不敢在蘇看羊面前再爭輕功排名第一、第二了,因為就算他們兩人,也不能夠做到抄著這樣一支七十八斤重的長戟,滿空遊走,輕若無物。

蘇看羊一退,就掉在“空”裏。

他掉落在“虛空裏”,才見出他不是以輕功來運使輕功,而是以內功來運使輕功的真本事。

他使出了“燕子鉆天”。

天有多高?

誰知道。

因為天就是一個絕大的空。

蘇看羊卻能夠在霎時間突破了這個“空”,闖了出來;而他在們展“燕子鉆天”的絕頂輕功之際,全身上下,從發梢到尾趾,都無一絲破綻可襲,無一點動向的脈絡可尋。

他突破了對方“空”的包圍。

如果他立即便走他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可是他卻看見那青年人臉帶溫文的微笑,步向宋嫂。

在奮戰中的宋嫂,揮舞懷龍刀,揮灑八陣刀,像刀光和血光驚起一陣又一陣一層又一層的艷!

蘇看羊嘆了一口氣。

他停了下來。

留了下來。

他之所以會參與這次劫囚行動,不是因為欠了龔俠懷的義,而是因為對謝夢真的情。

當日,他曾因看不慣宋嫂對龔俠懷的關切,說了幾句龔俠懷可能已在折磨中屈伏的傳言,宋嫂幾乎就要把他手刃於刀下,這件事,一直都很傷他的心。

他本來想一走了之了。

可是他走不成。

他還是像現在一樣,留了下來。

因為他關心她。

雖然她在關心別人。

如果他就這樣一走,宋嫂一定會落在這個完全是一個“空”的年輕人手裏。

所以他不能走。

雖然他也知道:如果他現在不定,他自己就可能會一生都掉落在這個空裏。

那年輕人仿佛算定他不會走的。

他奇怪那年輕人是怎麽看得出來的。

因為一向以來,人人都看不出來。

他對宋嫂的心意,也只有他自己心裏深處知道。

蘇看羊落在河邊。

河水已開始染成血色。

那年輕人仿佛很喜歡這種顏色。

他眼裏閃著奮悅的光彩。

蘇看羊凝肅的問:“你是誰?”

青年反問:“‘大擊大利’蘇看羊?”

蘇看羊點頭。

青年搖首,臉上帶著惋惜的神情:“你今可是不吉不利了。”他慈眉喜目,簡直已臻如來境界。

這時候,蘇看羊發現了一件事。

宋嫂走了。

她已殺出重圍。有三名蒙面高手,忽然殺入混戰之中,把宋嫂護了出去。蘇看羊面對強敵,但並沒有忽略戰局的任何變化與動向。

她走了,他心中如釋重負,但又很有點惘然:她走的時候,帶了不少可以殺出去的人一齊走,但居然忘了他!

就在述茫的刹那,那青年已動了手。

以整個“空”來攻擊他!

蘇看羊奮力迎戰,大開大闔,以“大擊戟”來反擊這一個空!

然後他就發現了一件事。

河水已停止流動。

這到底是他的錯覺,還是對方真有這種功力,使得流水為之凝住不動?!

河水果然染了他的血。

但他已把那個“可怕的空”擊退。

他剛要翻身急竄,想脫離這個空,他就看見了七個人。

這七個人拔出七種兵器,攔住了他。

七種兵器,都是最平凡、最常見的武器:

刀、劍、槍、棍、鉤、鞭、矛……

但這七人使來,無疑已達到了這一種兵器的極致!

這七個人,任何一個,就算在蘇看羊平時未曾背腹受敵、負傷在先之際,也不易應付。

現在竟有七個人。

而且背後還有一個“恐怖的空”!

“你們是誰?”蘇看羊強吞下一口要湧上來的血,“你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