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根魚骨

再刺君

又是在東京城裏等了很久,齊君元才知道了自己下一個要參與的刺活兒是什麽。

“這一次我們的刺標是周世宗柴榮。”庖天下說出這句話時盡量將語氣放平和,他怕齊君元聽到了反應會太大。

盡管庖天下語氣平和,但這一次齊君元真的非常驚訝。因為他從未想過刺局會做到一個在位的國君頭上,而且最最沒有想到的是會做到周世宗柴榮頭上。

他在趙虞候府客院中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曾將自己以往的經歷和從其他人那裏獲知的信息進行了一番細致推斷,得出離恨谷這次全谷出動所做的難以想象的大刺局,最終目的應該是要借用大周的力量對付南唐或蜀國。而從自己所攜帶的衣物裝備的特點,以及野樹台那次車上預先備好的東西來看,自己幾次被當成棄肢所要起到的作用,都是將矛盾引向蜀國。另外一些自己沒有參與但後來聽說了真實情況的事情,其目的和導向也是一樣。瀖州、煙重津是為了制造南唐和蜀國矛盾,東賢山莊、天馬山的爭奪不僅可以造成楚地與蜀國的矛盾,還會讓參與爭奪的其他國家將矛頭指向蜀國。而野樹台以及東京城刺殺符皇後的事情,則更加明顯地將各種責任和可能性轉嫁到蜀國頭上。

可是現在事情突然變得奇怪,如果是要利用大周的力量對付蜀國的話,那麽為何要刺殺周世宗?世宗一死,先前花費無數精力、人力用一個個刺局制造的假象不就白費了嗎?

齊君元再次茫然了,之前經歷的所有一切,剛剛想明白的一些事情,現在又全部被打亂了、否定了。還有現在齊君元所在的藏身地也是奇怪,來到這個藏身處時,他就已經意識到可能會做比前面任何一個刺局都要驚世駭俗的刺活兒,只是沒敢想到周世宗身上。

東京城中的藏身處能夠比趙虞候府客院更安全的地方不多,但齊君元和庖天下、郁風行這次的落腳點可以肯定就是這樣的一處地方。因為這是在禁軍護聖營裏面,而且是護聖營中居住規格最高的先遣衛官舍。

鷹狼隊的先遣衛被人全滅之後並沒能及時進行補充,因為先遣衛需要經過反復篩選和專門的訓練,所以補充人數都是需要經過一個周期才行的,更何況這次補充的是整整兩個隊伍。所以到現在為止,鷹狼隊的官舍一直都空著,而齊君元他們就住在被他們殺光的鷹狼隊的空蕩官舍中。

直到現在,齊君元仍感覺過程很有些怪異,他們進禁軍護聖營時雖然已經天黑,但軍營營門的看守和巡查的衛隊反而更加謹慎嚴格,根本不會放過任何異常情況。齊君元是跟在庖天下後面大搖大擺進來的,沒有一個兵卒攔住他們盤問,也沒一個守衛要他們出示什麽令箭腰牌,就這樣任由他們三人徑直走進護聖營。

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有人在之前就已經全都安排好了,安排的人在禁軍中應該有著很高的地位。而且很大可能那人就在暗處或這些守營和巡查的官兵之中,其他守營的和巡查的官兵就是因為他在場才不多問一句的。

其實在進護聖營的過程中齊君元心裏就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因為危險,而是因為突然出現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官兵之中、黑暗之處隱約有一個他曾見過的影子,但是他並沒有去找尋那個影子。因為目前還不清楚庖天下和郁風行將他帶到此處的目的,也不知道進入這個環境有什麽禁忌,所以縮脖埋頭靜靜地往裏走應該是最安全、最妥當的。

在鷹狼隊官舍中待了這麽長時間,每天都有軍卒送來好酒好菜伺候著,而且都非常客氣地管他們三個叫教頭。他們三個雖然不能隨便出去,但可以在先遣衛的官舍範圍內隨便轉一轉。這比關在趙虞候府客院的房子裏要舒適輕松得多,就像是過上了養老的日子。

可是齊君元在這種環境中卻更加難以心安,一則他覺得要想從庖天下和郁風行的監視下洗影匿跡基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二則他感覺自己被帶到這裏來將要面對的應該是更加艱難的局面或任務,甚至很有可能是要再次將他作為棄肢來傳遞某些信息、達到某種目的。再有就是從刺客最基本的忌諱而言,太接近官家對他們而言並非好事。綜合這幾點擔憂,齊君元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最終成或不成,自己都會面臨危險。做不成的危險是自己仍然被當成棄肢,做得成的危險則是事後很有可能會被滅口。

自己這一趟至少已經在趙虞候府的客院和護聖營的官舍藏過身了。而能夠在這兩個地方藏身,肯定是要有相關的人安排才行,這些都是侯無卯、庖天下沒有資格和能力辦到的。所以單是從這兩點上追查,便可以讓刑案高手找出許多線索來,所以被滅口可以算是情理之中非常必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