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時辰(第3/9頁)

吳同傑驅馬往前走了兩小步,旁邊的貼身護衛卻斜插在前想攔住他。說實在的,這應該是個忠心的護衛。雖然他並不見得能發現到什麽、預見到什麽,但他對自己的職責卻是盡心的,盡心得近乎盲目。

吳同傑揮揮手示意護衛讓開,他打眼之下便已經很清楚眼前的狀況了,這就是城防使和護衛的區別。吳同傑並不認為被抓之人會是個企圖對自己不利的角色,否則不會如此輕易便被鐵甲衛拿住。另外,即便是個厲害角色,他也已經被拿住不能動彈了,根本無須忌憚。

吳同傑走近一些是想看清被抓人的臉,再有就是想和那人面對面談幾句。因為從他的經驗判斷,這人可能是個瘋漢愚夫。否則自己剛才問他是不是想拿回皮卷時,任何一個正常的人在這種情形下即使再想拿回也都不會點頭的。所以吳同傑知道自己應該用誘導的方式,詢問他皮卷到底是何物,又是從何而來。

但是看來僅僅走近兩步是不行的,範嘯天被按在地上,臉也被按在地上。不僅看不到整張臉,就連小半張朝上的臉面也被他口鼻中粗重氣息彌漫起的塵土掩蓋了。

“你頭擡起來些,我有話要問你。”吳同傑對被按在地上的範嘯天說。

被按在地上的範嘯天像是沒有聽到吳同傑的話,依舊目光呆滯地盯住一個方向,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吳同傑眉頭皺了皺,提馬又往前走了兩步:“擡起頭來!聽到我問你的話了嗎?好好說這皮卷是做什麽的,又是從何處得來的?說清楚了,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範嘯天依舊沒有回答,也沒有擡起頭,吳同傑能看到的仍只有他灰土彌漫的小半張臉。但是這一刻吳同傑並沒能從這小半張臉上發現到異常,沒能發現那臉上突然出現了鮮活的表情,眼睛裏也突然閃動出狡獪的光芒。

“不行!這人不擡頭恐怕連馬腿都看不全,更不要說看到自己在對他說話了。而這樣被摁住了,他也真有可能是擡不起頭來的。”吳同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於是翻身下了馬。

其實在側身偏腿時,吳同傑的心中有一絲疑慮閃過。是因為驀然之間覺得有些情形好像不太正常。被壓在地上的人臉面模糊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口鼻間噴出氣息揚起塵土所致,而且還有其他什麽原因,否則這模糊不會持續如此長久而穩定。

幾乎是在覺出這異常情況的同時,吳同傑聞到了一絲煙火味道。這味道不知從何而來,又似乎在四周環境中處處都有存在。是有煙嗎?是煙讓地上那人的臉保持模糊的嗎?可這裏怎麽可能會有煙?

但是疑慮並沒有能阻止吳同傑下馬的動作,他意識中已經成形的這套動作並非一點思維上的走神就能在過程中間突然被中斷的。

範嘯天的目光不僅狡獪,而且在某一刻間突然靈動跳躍起來。這是因為他眼睛盯住的一樣東西翻滾跳躍起來,所以帶動了他的目光。

翻滾跳躍的是一塊石頭,而且是擂石堆最頂上的一塊,從頂上滾落後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速度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勁。當滾到石堆中下部的時候正好被一塊突兀支出的石塊一擋,於是這塊大力沖擊而下的擂石改變了方向,被遠遠地橫拋出來,重重地砸在旁邊木棚中的火油桶上。

裝火油的木桶發出巨大的碎裂聲,就像是一群人的骨頭同時被折斷。火油四濺、木屑亂飛,一股油浪從木棚那裏沖湧而出。

而當擂石堆上第一塊石頭滾下時,它撞擊帶動了一路的擂石塊,使得它們開始松動、位移。那塊突兀支出的石頭被滾下的第一塊石頭撞擊後將石塊彈出,而它自己的尾端在重撞之下一下翹起。而隨著這石塊的翹起,已經松動了的擂石堆像一個湧起到極點的浪頭翻轉著沖落下來。

吳同傑被巨大聲響嚇了一大跳,更被油滴、木屑搞得蒙頭轉向。而這一刻他剛好已經一只腳落地,另一只腳仍在馬蹬中沒有抽出。而被驚嚇的不止是他吳同傑,還有他的馬。馬匹在驚嚇之後會很自然地打旋兒,所以一只腳沒抽出馬蹬的吳同傑只能很不自然地單腿點地跟著打旋。

沒有等吳同傑將馬勒住,更沒等到他搞清發生了什麽狀況,在離得很近的地方又有一聲清晰的骨頭折斷般的聲響發出。這聲音真是人身上骨頭發出的,而且就是被四個鐵甲衛按壓在地的範嘯天身上骨頭發出的。

在骨折般的聲響中範嘯天突然擡頭了,而且擡得很高,將扭曲得有些猙獰的面孔直對吳同傑。但這姿勢只持續了瞬間,隨即他的身體也快速扭曲起來。和剛才範嘯天拼命的掙紮不同,那番掙紮扭曲讓四個鐵甲衛費了很大些力氣才將他制住。而這一次四個鐵甲衛全都沒有費力氣,因為範嘯天身體突然扭曲的力道是順著他們用力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