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七章 情義無字(第3/4頁)

荀飛盞眉間升起惱意,顯然並不同意,“你之所以會這麽想,終歸還是擔心太子將來鉗制不住長林王府。但實際上,老王爺身為武臣從不參政,軍方有才之士也從來沒有被他打壓過。長林軍如今的聲勢並非是先帝恩賜、陛下縱容,那都是實打實的軍功。”

荀白水還想再辯駁什麽,被荀飛盞快速擡手止住。

“說到底這是想法不同,爭不出個好歹來,我也不想再爭了。請代我向嬸娘致歉,就說宮中急召……”他搖了搖頭,臉色難看,“這一餐飯,恕我有些吃不下去。”

荀白水自然知道三言兩語不可能勸服他,倒也不是特別心急,趕在後方挽留了兩句,並未勉強。

悶悶不樂地走出荀府大門,荀飛盞的步履緩了下來,額角開始抽疼。他是武人筋骨,除夕在宮城守值一夜仍是步履如風,結果出來拜了個年,反倒覺得周身沉重,只想早些打馬回府蒙頭睡一覺。

正月初五前禁忌諸多,又是勞作了一年,所以城中許多街面皆已休市,唯有朱雀大道這一段仍是熙攘熱鬧,酒肆茶樓比往日的客流更盛。因為心情煩悶,荀飛盞縱馬前行的速度稍稍快了些,不料剛從朱雀橫街轉上主道,就見半空突有一個人影破窗而出,直摔在他前方地面上連滾了幾滾。

荀飛盞猝不及防,一時停不下來,快速提韁向旁側讓了一下,馬蹄才沒有踩上去。正在愣神之時,只見又是一具身體被扔了出來,跟先頭那個人滾成一堆。

緊接著,一個錦衣青年從二樓窗口躍下,帶著滿面怒氣,踏步上前揪起地上兩人提拳就打,一眼看過去,正是蕭平旌。

不可否認,盡管荀飛盞在叔父府裏強力聲辯,但“小林殊”的說法仍然帶給他不小的震動,此刻眼見著長林二公子當街打人,樓上樓下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眉間頓時生出怒意,一按馬鞍,飛身而出,接住了蕭平旌的拳頭,兩人快速對拼了幾招,彼此的火氣都有些足,拳拳生風。

地上兩個人早就嚇得抱頭癱軟,抖得更加厲害,想要爬遠一些,半天都挪不動,看其衣飾,倒也是兩個貴家公子的模樣。

“蕭平旌!你以為你是什麽人?”荀飛盞雙拳擊出,將對方逼退了兩步,怒斥道,“此乃金陵皇城天子腳下,不是你隨意妄為、無法無天的地方!”

蕭平旌氣得臉發白,“你上來一句話都沒問過,怎麽知道是我無法無天?”

“我用不著問!他們兩個再有錯處,京兆衙門報官的大門隨時開著!你這樣私自罰處、當街毆打,算是性情張揚還是囂張跋扈?”

他正說著,酒樓門口堆成團的人群後突然擠出來蕭元啟,有些著急地勸道:“消消氣,都消消氣……”

和四周紛紛圍過來的路人不一樣,這位小侯爺並不是剛好在場來看熱鬧的,若論眼下這件事的起源,其實多少算與他有些關系。新年一早,萊陽太夫人又趕去敬神,他不必陪同一時無事,便約了兩個常來往的世家公子出來喝酒,大家席間聊起滿城貴眷出門進香這事兒,其中一人便提到遇上了長林世子妃的車駕,笑著猜測是去西山青蓮寺的。

青蓮寺供奉觀音,算是個求子的地方。兩人仗著是私底下,又喝了幾杯酒,言語間漸漸有些不尊重,蕭元啟攔都攔不住。

說起來也算他們倒黴,蕭平旌從扶風堂出來後,想到要跟大哥提那樣的事情,心裏一直悶沉沉的,恰好看到酒樓下蕭元啟的隨從阿泰,便想上去跟他喝杯酒,稍緩一緩再回府。誰料想剛剛走到雅間的屏風這頭,就聽見裏面傳來輕佻的語音。

“要我說,送子觀音頂什麽用啊?京裏傳言,老王爺領兵數十年,殺伐太重,陰氣郁結,報應在子嗣上,兒媳婦這才老結不出果子來呢……”

蕭元啟剛斥責了一聲“胡說什麽”,隔間的屏風便被扯成了兩半,蕭平旌滿面怒容踏步進來,一手揪住一個,從窗口次第扔到了外頭。結果還沒放手開打呢,就被路過的荀飛盞攔了下來,當頭一頓呵斥,這腔火氣怎麽可能消得下去?

“我跋扈?”蕭平旌的拳頭捏得咯咯響,踏前一步,“被人嚼我長林府的舌頭還掛著女眷,你居然讓我報官你沒病吧?!”

荀飛盞不由一怔,“掛著女眷?誰?”

“我們家現在幾個女眷你不知道啊?”

一聽到掛上了蒙淺雪,荀飛盞臉頰邊的肌肉跳了幾下,突然出手將地上兩個世家公子拎了起來丟給自己的親兵,怒道:“捆上帶回去!”又轉向這兩人呆站一旁的隨從,厲聲道:“你們兩家的老爺如果想要人,到我的禁衛府去要!”

說罷也不再理蕭平旌,跳上馬揚鞭而去。兩個爭鬥的起源被親兵捆成麻團似的丟在馬背上,也一陣風般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