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聽話

風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老我重來重石爛,杳無音信,我性空山。

俞聽話知道,老爹不會回來了。

那天他看到老爹穿了一身道袍,大笑高歌,滿臂鮮血地離家而去。

歌聲悲愴,讓俞聽話聞之慟哭。

那一天,俞聽話剛剛七歲,就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因為從他老爹身上,俞聽話一眼就望到了自己的將來,這樣的人生,從一開始就不再年輕。

江南俞府,荊楚長劍天下聞名,老爹是上一代的三少爺,從小便是劍道天才。

少年時期,俞家三少爺也是風流子弟,酒醉鞭名馬,情多累美人。

其直接後果就是,俞聽話現在也不知道他娘到底是誰。

據說有那麽一天,一個劍客前來挑戰的時候,俞聽話的老爹忽然感覺自己不再年輕了。

那些年輕時追逐的榮耀,手持荊楚長劍,揮灑一片江山的豪情,突然化作了濃濃的疲憊。

為了荊楚長劍的名頭,老爹從十三四歲就開始應對不同的江湖人物。

其間傷了不少人,也有生死之戰。最後那一戰,當老爹殺了前來挑戰的少年劍客,忽然自斷一臂,披上道袍,大笑高歌地出門了。

歌中盡是悲愴。

俞聽話那一年七歲,覺得自己老了。

五歲那年,他開始學劍,三叔公就發現他是不世出的天才。

甚至比他爹還天才得多,根本不需要認真去學,伸手一摸劍,便能盡得劍術真髓。

三叔公像是得了珍寶般,精心培養著俞聽話,只兩年的工夫,俞聽話已經躋身一流高手之列。

可惜,三叔公的一切打算,都定格在俞三少斷臂出家的那一刻。

俞聽話不聽話了。

“你生在俞家,你的使命就是練劍,你注定會成為天下的劍神,享受天下人的敬仰和供奉,你怎麽能不練?”

三叔公發現俞聽話竟然不練劍了,將俞聽話吊起來一頓毒打,苦口婆心地說著。說得自己都掉下淚來。

“你可知道,當年我們俞家是何等顯赫?事到如今,卻只剩了荊楚長劍的名頭!你是俞家的希望,只要你成了天下的劍神,俞家一定有機會重新崛起,讓整個天下都再次為之震蕩!”

俞聽話低著頭,七歲的他輕聲說:“我來到這個世上七年,我好像已經七十歲了,三叔公,我只是想跟別人一樣玩……不行嗎?”

三叔公激動地將俞聽話抱住,老淚縱橫道:“孩子,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也是為了你好啊,等你長大了,你會是劍神,劍神你明不明白?”

“三叔公,我……我不明白。”俞聽話擡起頭來,看著三叔公。

“如果劍神就是像我爹那樣,每天要面對不一樣的人,每天要在自己孩子面前殺掉本不想殺的人,最後如果不是跑掉,就會瘋掉……我不想當劍神。”

這是一個七歲孩子說得出的話嗎?

三叔公惡狠狠地望著俞聽話,冷笑道:“是不是小三臨走前告訴你的?你爹要不是年輕時候不聽我的話,跑出去花天酒地,他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我給你起名叫俞聽話,你就要聽話,否則……”

“否則您要殺了我不成?”俞聽話小臉對著三叔公,忽然有一種悲愴,像極了老爹的歌聲。

三叔公瞪著俞聽話,俞聽話沒有退縮。

“你以為,你不練劍,就不會有人找你了嗎?人在江湖,豈能由得了自己?我不管你,你自己看看是誰對誰錯!”

三叔公離開了,聽說去了北方,五十多歲參了軍,後來竟闖出了偌大的名頭。

俞聽話不知道三叔公是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振興俞家,他知道三叔公武功不高,能有現在的成就不知道做了什麽。

可他畢竟不用再過那些一眼就望得到頭的日子,開心地跟同縣城的人們一起玩了起來。

“俞聽話?就是那個俞府的小少爺?怎麽跑來跟我們一起玩,快讓他走。”

這是村裏孩子說的。

“俞聽話?就是那個俞府的小少爺?沒爹沒娘怎麽把他也叫來了,快讓他走。”

俞聽話記不得這是誰說的,只記得自己揍了他們一頓,就回到了家裏。

家裏的大人們慢慢都走光了,只剩下幾個仆人和殘留的一些財產。平日裏俞聽話出門,欺負他的人也越來越厲害。

俞聽話開始練劍,把想欺負他的人全揍了一遍。

於是,他十歲的時候發現,城裏再也沒人跟他玩了。

俞聽話大笑三聲,老子才不需要你們這群白癡陪老子玩,老子有的是玩法。

十歲的俞聽話,開始嬉皮笑臉地調戲小姑娘,開始把家產變賣,扔進賭坊裏賭骰子。

別的俞聽話不會,也從來懶得學,只是賭骰子。

當俞聽話十三歲的時候,他有了第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趴在他的胸膛上,手指畫著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