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誰也想不到呢,八月十五的晚上,竟是一副烏雲遮月的景象。一直皎潔的月亮,或是一不留神,竟被烏雲死死掩住,而脫身不得了呢。六神無主的天空,好像一瓶被碰翻了的墨汁,潑灑淋漓著黑暗。風也無精打采地遏止了。黑倀倀的夜裏,顯得恐怖。

從來沒有莫名的恐怖。總是先有了陰謀,才有了恐怖。

徐家莊內的燈火早早熄了。穆元帥突如其來,大駕光臨。人們盡心竭力接待了一天,或是忙亂的疲憊不堪,早去歇了。

楊宗保元帥在徐慶家後院最好的客房下榻了,院門有五個侍衛巡邏。房門前也有五個侍衛站崗。

夜半時候,有兩個莊客端著兩只盤子,款款走進了後院。

院門前的五個侍衛閃身出來,攔住了盤問:“什麽人?”

“莊客。”

“有什麽事?”

“徐莊主讓我們給楊元帥送宵夜。”

院前的侍衛便放行了。兩個莊客會心一笑,便往楊元帥的房間走去。房門前的五個侍衛閃身出來,攔住了:“幹什麽的?”

“給楊元帥送宵夜的。”

“楊元帥已經睡了。”

“可……這是徐莊主讓送來的呀。”

五個侍衛上前,查看兩個莊客手中的盤子。可是,他們剛打開盤子上的布罩,便覺得眼前一黑,便向後仰倒了。兩個莊客訕訕地一笑,便輕輕吹了一聲口哨,一個蒙面人便從房上跳了下來。兩個莊客放了盤子,便拖走了五個已經暈倒的士兵。

蒙面人便悄然進了房間。

房間裏早已熄燈,蒙面人直奔楊宗保的睡床而去。

劍光倏地一閃,床上的幔帳已被蒙面人挑開。此時,突然燈光亮了,竟是睡在床上的人點燃了一支燈。燈光下,蒙面人頓時大驚失色。哪裏有什麽楊元帥,一個青年男人微笑著,盤腿端坐在床上。

誰?

白玉堂。

蒙面人撤身便走,白玉堂卻已動作,身形一晃,腿下的刀已抄在手裏。刀光一閃,蒙面人匆忙揮劍招架,劍卻被擊飛了。蒙面人即要奪門而出,卻是稍稍晚了,白玉堂已經搶先一步,封住了房門,再縱身揮刀,蒙面人的面罩便被挑落下來。

竟是曹肅女。她呆呆地看著白玉堂,目光十分頹喪。

白玉堂便收了刀,淡淡笑道:“曹姑娘,我已經等你半夜了。本來已經有了些失望,不承想,你仍然如期而至了。”

曹肅女疑問:“你如何知道我會來呢?”

白玉堂道:“你一定會來,因為你是曹肅女。”

曹肅女問:“楊宗保呢?”

白玉堂搖頭:“楊元帥沒有來。”

曹肅女皺眉問:“那轎子裏坐的是誰?”

“自然是一個替身。”

“不可能,我分明聽到了他的笑聲。”

“模仿一個人的笑聲,豈不是一件易事?”

“你只是抓住了我,青龍會卻還在。”

“你是舵主,抓住了舵主便是群龍無首。”

曹肅女冷笑一聲:“青龍會仍然在。”

白玉堂搖頭嘆道:“曹姑娘,你何必再瞞呢,青龍會即是黑衣幫。詐降進城的黑衣幫,早已被穆元帥收網擒拿了。此一次,應該是青龍會全軍覆沒。”

曹肅女的臉色慘白,淒涼的目光看著白玉堂:“我們的確不應該遇到你。我只是有些困惑不解,你是在什麽地方發現了我們的破綻呢?從頭至尾細想,這本應該是一個周密的計劃。我就是弄不明白,或是我們太不走運了?你怎麽會識破了青龍會即是黑衣幫呢?我的確見識過許多聰明人,而你,卻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了。”

白玉堂搖頭說道:“曹姑娘,我並不是很聰明的人。或許我比別人常會多思考一些問題。你剛才說得很對,你們這個計劃,的確十分周密而且完整,也可說是天衣無縫。但是,天下本來就沒有天衣無縫的陰謀。從古到今,任何陰謀都會有破綻。只要有破綻,就會被人疑惑猜測。如果再遇到一個非常固執的人,陰謀的破綻就會越來越大,以至最後暴露無遺。如果說你們很不走運,就是你們實在不應該遇到我這樣一個非常固執的人。”說到這裏,白玉堂輕輕嘆了口氣,他似乎也對這樣一個結局感覺到遺憾。

曹肅女的聲音平靜極了,她看著白玉堂說:“你找到賀婷了嗎?”

白玉堂點頭:“見到了,她卻還是走了。”

曹肅女笑道:“我看得出,你真愛她。”

白玉堂的目光如電:“曹姑娘,我們有的是時間談論賀婷。我們現在還是談論一下青龍會吧。”

曹肅女搖頭長嘆:“青龍會還能有什麽可談的呢?橫行江湖幾十年的青龍會呀,誰能想到呢,竟然輸在了你白玉堂的手裏。我還能談什麽?我還能做什麽呢?”

白玉堂道:“曹姑娘,你現在能做的,就是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