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哐當!

一塊歪歪扭扭的匾額搖搖晃晃,終於落下來,發出一聲脆響。匾額上描紅的三個大字“霹靂堂”,如火正燃。一只雪白武靴踏在匾額上,在人群憤怒的目光中,緩緩走進院落。

這處高墻大院,門庭幽深。院落裏高手雲集,赤色武服威嚴深重。

這裏是威名遠揚的霹靂堂。包圍他們的是更多的黑衣劍客。院墻上,屋頂上,密密麻麻,胸前繡著勾月,一個個面容冷漠。

“左大人!我們霹靂堂一向秉持中立,你無緣無故殺上門來,是何緣故?”人群中間,一個面容粗豪的老者洪聲質問,須發戟張,顯然憤怒至極。

雪白武靴的主人一直左顧右盼,這會兒仿佛才回轉過注意力來,看著老者,聲音輕緩溫和:“這個江湖上,有兩種人,明月樓的人和不是明月樓的人。”他微微笑著搖頭,“沒有中立。”

粗豪老者怒目圓睜:“狂妄豎子!你真當我雷震是泥捏的?”

左大人眉一挑,笑未歇,將身前縱,劍已出鞘。

一道寒光驚天而起,眾人只覺鋒芒刺眼,酸澀得流出淚來,睜眼再看時,雷震已經頹然倒地。

左大人又回到原地,劍在鞘中,仿佛從未移動過。

但老者的屍體又在無聲地控訴著。

“你!”

霹靂堂的高手們目眥欲裂,然而周圍明月樓高手明晃晃的利劍又讓他們不得不保持克制。

“你你你,叫什麽來著……”左大人點指著一個絡腮大胡的漢子,歪著頭回憶,“霹靂堂三當家,雷煌?”雷煌強抑著屈辱感,怒目而視。

左大人笑了,似乎為自己認對了人而感覺十分愉快:“霹靂堂以後作為明月樓的一個堂口,由你負責。”

雷煌雙目圓瞪,驚疑不定。雷震雖死,霹靂堂還有二當家,本是萬萬輪不到他出頭。不承想天降大運,但他若是一口答應,又顯得蛇鼠兩端,不免為人輕看。

他正猶疑間,一道清麗動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等得我心煩。”稍一停頓,又補充道,“都殺了。”這聲音如清泉叮咚,似微風過野,美妙悅耳,但其中殺意令人心寒。循聲看去,豪華大轎已經緩緩升起,毫不停留地遠去。

左大人看著大轎,有一刹那的憂慮,但很快就被微笑掩蓋。他微一躬身,溫聲道:“如您所願。”

鏘鏘劍鳴,明月樓的高手們拔劍虎撲而落,殺聲驟起。

“跟他們拼了!”

“霹靂陣!”有人高聲怒吼。

嗖!嗖!嗖!

一百零八粒霹靂子破空而來,襲向左大人。

霹靂堂的人知道,只有殺了這個人,他們方有一線生機。

霹靂子細如珍珠,通體漆黑,經霹靂堂獨門手法發出,快愈雷電,一觸即爆,威力相當不俗。一百零八粒霹靂子如一張天網,呼嘯而至,封鎖了左大人所有的閃避方位。連環爆鳴之下,定然無人能活。

左大人猛然回頭,長發飄飛!腰間長劍如驚龍飛天,倏忽鳴嘯騰轉。

劍止,左大人縱身前沖。一百零八粒霹靂子被整齊從中間斷開,未及爆炸,便已熄滅。如此快的劍,快過火藥爆炸!

雷煌面如土色,慌聲道:“我願降,願降!”

長劍折轉,脖頸上一道血線飛濺。

左大人溫聲如玉:“晚了。”

笛聲在風中婉轉,如歌似泣。

白衣男子長街獨行,身量瘦長,長劍在腰間沉默。

天邊一輪明月,懸於高樓飛檐上。

路雖長,終有盡頭。

一襲白衫從高樓飛來,遠遠看去,似從月宮飄落,身姿妙曼,翩躚若舞,好像天上仙娥,不似凡間俗女。

她隨手一劃,似斬下一片月光。而後天地如飄雪,瞬息皆白。她並指向前,玉指如劍,破風如嘯,劍意縱橫。人從天上來,劍向人間去。

鏘鏘!

白衣男子橫劍在前,千鈞一發之際以劍脊抵住女子玉指。

叮叮!劍指相擊,竟發出金鐵之聲。

女子將身一轉,十指皆張,便如十柄短匕,恣意攻伐。

白衣男子嘴角帶笑,身形飄退。長劍且退且轉,一柄劍好似幻出無數柄劍,將將擋住女人襲來的所有劍指。

一時間叮叮不絕,如奏弦樂。

那遠處縹緲的笛聲,竟似也被這聲音壓了下去,漸而消弭,不復再聞。

瞬息間交鋒幾十合,女子玉指一彈,將長劍蕩開,合指成掌,與白衣男子飄來的一掌轟然相擊。女子借勢反退,飄飛於高樓之頂。長發緩緩飄落,絕美的容顏在月光下如仙似聖。白衣男子連退幾步,一腳頓地,止住退勢,反沖而上,飄落於女子身前。

“不用相思淚,你已經贏不了我了。”白衣男子笑得溫柔至極,如春風拂柳,偏偏這無邊溫柔之間又帶著一點隱隱的期許,像一個孩子在等待著她的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