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佛門中人

說來話長也總得說,南風沖老僧擡了擡手,“但說無妨。”

老僧欲言又止,猶豫良久,搖頭說道,“不說也罷。”

南風挑眉看了老僧一眼,沒有接話。

沉默,沉默,沉默,一直沉默。

最終還是老僧先開口,“老衲雖是佛門中人,卻為同道所不容,參悟的禪理也不被信眾所喜。”

南風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老僧是不想詳加講說的,卻耐不住南風以沉默逼問,無奈之下只得再度開口,“在世人眼中老衲是個離經叛道的妖僧。”

“他們為什麽會這樣看你?你都做了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南風問道。

老僧聞言苦笑搖頭,“惡行累累,罄竹難書啊。”

南風也笑,惡行累累自然不是什麽好話,而罄竹難書也多帶貶義,想必是當年誹謗這老僧的人所用的詞匯。

見老僧又猶豫,元安寧在旁說道,“大師,我們並非強人所難,窺人私密,只是不知前事,便不知緣法因果。”

“施主說的是。”老僧點頭,“只是其中多有坎坷波折,一時之間亦不知道從何說起。”

“先說生平,再述惡行。”南風說笑提醒。

南風一提醒,老僧有了講說的大致方向,合十唱佛之後,開始回憶講說。

老僧法號寶正,俗家姓劉,本是江北人氏,早些年羯,匈奴,鮮卑,羌,氐五族侵占北方,肆意妄殺,漢人面臨滅頂之災,寶正一家就自北方逃亡南方。

逃亡可不是遊歷,餓死人是常有的事,眼瞅著不能養活寶正,寶正的父母就將他寄送給了南國的一處寺廟。

寶正剃度時不過八玖歲,聰明伶俐,勤勞不懶,還認字兒。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和尚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但這句話也只是他們說給外人聽的,實際上他們大多認為半路出家的和尚成不了佛。

這就像穿衣服娶老婆,沒誰喜歡二茬兒舊貨,當和尚的人有很多是半路出家,情場失意看破紅塵的占了多數,這種人年紀一般都比較大了,經歷多了,心也就雜了,很難靜下心修佛悟道了。

像寶正這樣單純聰明的孩童在寺廟裏並不多見,一進廟就被主持相中了,為其剃度,收為弟子。

老主持對寶正很好,視同己出,全心全意的教導培養。

師徒雖然不是血親,卻有衣缽和技藝的傳承,老主持將寶正視為子孫,寶正也將老主持視為親人。

寶正的天賦好,悟性高,學什麽都快,眼瞅著後繼有人,老主持心中大慰,在寶正十六歲那年就將他提升為監寺,教導的越發盡心,暗地裏已經做好了傳位給他的準備。

變故發生在寶正十七歲那年,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平日裏教導盡心,清規森然,寶正還是懂事兒了,開始喜歡女人了,都說食色,性也,男人喜歡女人是天性,是壓抑不住的,很快寶正就跟一個女香客搞到了一起。

那女香客還不是個未嫁少女,而是有錢人家的小妾,來寺廟是來燒香求子的,來過一段時間就不來了,寶正關心思念,下山尋找,一打聽,原來人家有了身孕了。

得知自己被人利用了之後,寶正很是傷心,年輕人十個有九個都矯情,寶正也不例外,既然已經行差踏錯了,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寶正沒有詳說自己是怎麽自暴自棄的,估計壞事兒也幹了不少,老主持愛徒心切,極力勸說,幫他遮掩,試圖勸他回頭,但寶正打定主意不想往正道兒走了,任憑師父怎麽勸,就是不聽,還自虐一般的將佛門八戒破了個遍。

向善做好人就像爬山,是很累人的。但向惡做壞人就像跳坑,輕松的很。眼見自己的愛徒自尋死路,老主持傷心非常,加上年紀大了,終於在寶正又一次喝的醉醺醺的被人擡回來之後氣死了。

老主持的死對寶正打擊很大,從此洗心革面,自律修身,想要做那金不換的回頭浪子。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由善向惡易,由惡向善難,經歷了一些臟心亂神的事情之後,心已經開始雜了,再也找不回當初的純真心境了。

時至此刻他方才明白老主持當初為什麽對他約束的如此嚴苛,經歷也不是越多越好,用他的話說,有些經歷就像馬桶便池,最好永遠都不要沾染,最上乘的境界永遠是白璧無瑕,一塵不染。

痛苦不是墮落的借口,在悔恨當初的同時,寶正也沒有因為無法觸及上乘境界而再度自暴自棄,而是靜心思過,潛心研習佛法,深刻反省自己的過失。

修道和修佛有相似之處,但也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是修道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修佛不然,修佛講究頓悟,往往十年苦修不如一朝頓悟,最終,他無意之間受到蓮花啟發,找到了另外一條通往上乘境界的途徑,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每個人都會犯錯,但是只要心志彌堅,一心向善,即便曾經行差踏錯,內心深處也能夠綻放純潔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