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不可兼得

南風言罷,元安寧點了點頭,並沒有追問為什麽,因為她知道南風為什麽這麽說,此前侯書林曾經對沈長風的記仇表現出了不滿,而南風說沈長風可用,自然是對侯書林的看法並不認同。

沈長風住在西廂,此時已經回到了住處,但房間裏並沒有點亮燈燭。

見南風若有所思,元安寧說道,“還是現身與之相見吧,如若不然,他沮喪之下來年可能不會往雲華山去。”

南風聞言沖元安寧笑了笑,元安寧聰慧非常,所說正是他心中所想。

見南風笑,元安寧又道,“我在這裏等你。”

南風又沖元安寧笑了笑,這才現身院中,往西廂走去。

到得門前,南風也沒有敲門,徑直穿門而入。

之前沈長風已經聽到了腳步聲,此時正自桌旁坐著歪頭看向房門,南風現身之後,立刻為其所見,他之前曾經見過南風,認得他,見南風來到,急忙起身,沖南風彎腰見禮。

“正在郁悶憂愁?”南風笑問。

沈長風緊張失語,不知如何應答。習武之人本不該如此心怯驚懼,但面對著一個能夠左右乾坤的強大存在,沒誰能夠心無波瀾,泰然處之。

南風走到桌旁坐了下來,伸出一指,點燃了燈燭,“冤冤相報是對的,至少我認為是對的,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施之怨,卻得之德,這不合天道,不會平息兵戈,只會助長罪惡。”

“是。”得到南風認可,沈長風心情大好,但南風雖然言談隨意,威壓卻大,他始終不敢直腰。

南風自桌旁的座椅上坐了下來,“不想寬恕就不要強迫自己去寬恕,身受其害的是你,旁人不曾感同身受,都是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主兒,他們沒資格批評你。”

“是。”沈長風仍然彎腰恭立。

“你遭人陷害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南風隨口問道。

“十二年前,那時……”

“你一直念念不忘?”不等沈長風說完,南風就擡手打斷了他的話頭兒,他在意的是事發至今已經多長時間了,對具體的詳情並不關心。

沈長風沒有立刻答話,因為他不知道說實話會有什麽後果,不過短暫的猶豫之後他還是說了實話,“是。”

南風再度點頭,他之所以對沈長風高看一眼,也正是因為他記仇,記仇是不是缺點,是。但記仇就像太極的陰面,只有存在陰面,才會存在陽面,所謂的陽面也就是記恩。

一個不記仇,能夠輕易原諒仇人的人,也必定是個不記恩,能夠輕易忘記恩人的人。這就像陰陽並存,記仇的本質是記憶,記恩的本質也是記憶,若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受到仇人傷害的一幕被逐漸淡忘了,那麽隨著時間的推移,受到恩人幫助的那一幕也會被逐漸淡忘,記恩和記仇一定並存,絕不可能只存其一。

南風自不會將心中所想說與沈長風知道,也沒有問他那三個問題,因為之前自長安他已經問過了,也給了沈長風靈氣玉璧,隨後他與沈長風說的是他招數上的缺陷。

沈長風不是傻子,知道南風此舉意味著什麽,洗耳恭聽,用心牢記。

“你出招時七分攻,三分守,”南風以挑匙撥弄著油燈的燈芯,“背離了當下武人遵循的攻守兼備,攻多守少的後果是對手如果反攻,你缺少自保之力。”

“真人教誨的是。”沈長風點頭。

“我話還沒說完你就點頭,你知道我想說什麽?”南風笑道,“我想說的是你以為自己膽子很大,猛打猛上,攻多守少,實則你的膽子還不夠大,我且問你,對方若是反擊,你守的住嗎?”

“怕是不能。”沈長風說道。

“知道不能,你還留那三分守做什麽?”南風放下了挑匙,“你修為低劣,便是全力以赴怕是都難以殺傷對手,你還留下幾分自保余地,你想幹什麽?你真以為攻守能夠兼得?貪婪了吧?”

沈長風惶恐,低頭聽訓。

南風正色說道,“想要自保,就不要妄想得到。想要得到,就不要妄圖自保。要麽全力進攻,要麽全力防守,只能二選一,妄圖兩者兼得,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南風的上一句話沈長風就沒有接話,此番不敢不接,但也不敢接別的,還是一句“是。”

“不要畏懼對手,”南風又道,“沒什麽對手是值得你畏懼的,你只想到他們可能會對你造成怎樣的傷害,卻忽視了你也可以傷害他們,人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害怕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哪怕心存畏懼,也得硬著頭皮上,什麽最可怕,不怕死的人最可怕,時刻記住,你不怕他,他就怕你!”

“真人教誨,永銘心頭。”沈長風鄭重抱拳。

“我不一定會派你上場,但是我一旦派你上陣,你就給我往死裏打,要麽殺了他,要麽讓他殺了你。”南風正色說道,洞神修為是練氣最低階,激昂的士氣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