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代名門失秘錄

正是日落西山,薄暮吃呢的時分,歸鴉噪聲,沖破了四山沉寂,和蛇鬧山絕頂處上清宮的鐘鼓聲遙相應和。此際在上清宮裏,一個身長玉立的年少道憧,正捧著一盤素點心和香茗,腳不沾塵地走到觀主靜室裏。人得室門,那道憧不禁低低驚嘆一聲,原來雲床上盤膝坐著的老觀主,此時已斜倚在墻壁上,兩道長眉緊皺,顯得十分痛苦,面色如血,神情可怖。道憧連忙將手上的東西根在旁邊木幾上,腳尖一點,已撲到雲床前,伸手將老觀主身軀扶正,一面叫道:“師父,師父……”

老觀主眼光同動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道憧倉皇四顧,正想張口叫喚,忽然又止住,探手從身上摸出兩位朱紅的九藥,塞在觀主口中,之後,使香觀主拿捏穴道,推探脈絡。忙了好一會工夫,老觀主面色漸漸淡下來,又隔了好一會,老觀主聲音微弱地說道:“軒中,再給我兩粒護心丹。”道憧慌不叠地又摸出兩位丹藥,給觀主服下。

他仍不聯手地替現主推揉,這時觀主閉上眼睛,艱難地呼吸著。道憧全神貫注,忽然手上涼涼的,低頭看時,原來是幾滴淚珠掉在手上。

歇了許久,室內已覺得陰暗,老觀主忽然張開眼睛,看見他淚珠盈眶,嘆口氣過:“軒中,你無性淳厚,怪不得你著急,但你不必難過,暫時我還沒有事,你先去把燈點上,我有要緊話跟你說。”

他不放心地慢慢放開手,卻見老觀主凝坐如山,便趕快起來掌燈,又把方才端進來的點心香茗攤到雲床前。老觀主一擺手,說道:“等一會兒再吃,你過來坐在這裏。”說著指指身畔。道憧聽命放下那盤子,卻沒有坐下,半蹲半跪地挨在老觀主前面。

老觀主深深吸一口氣,低聲而清晰地問道:“軒中,我是什麽人你知道麽?”他點點頭,道:“知道,師父是姓煙派第十代掌門人,法號霞虛真人。”老觀主道:“你姓名和出身來由呢?”

“弟子姓石名軒中,是山下石家村人氏,幼遭孤露,蒙師父收留撫養,傳授本門武功。”他回答時,心裏又是奇怪,又是悲傷。奇怪的是師父問得澳蹺。悲傷的是身世淒涼,師父的深思似海。

“我門下弟子有幾個?誰將繼承掌門人地位?”

“弟子的師兄只有兩個,一是大師兄玄鶴道人,一是二師兄自雁道人。掌ti人應是玄鶴師兄。”

老觀主點點頭,忽然沉聲再問:“軒中,你可知道在百年前,蛇附絕技,天下無敵,而如今秘技失傳,不敢和武林爭勝的緣故麽?”

石軒中心頭一震,茫然搖頭。霞虛真人峻聲再問道:“軒中,你又知否你兩位師兄心術不端,有法本門聲譽麽?”石軒中低聲道:“弟子不敢說。”

只聽老觀主又問:“你可知我為何不公開收你為弟子之故麽?”

石軒中又是搖頭,擡頭看時,只見老觀主忽地不再開口,若有所思。他不敢作聲,心中波瀾起伏,疑竇叢生。歇了一會,老觀主長嘆一聲,說道:“軒中,你仔細聽著。一百年之前,漣蟈第八代祖師蒼梧子行將坐化時,將本門至寶《上請秘錄》分成兩本,上半部傳給二弟子涵等師叔,下半部與青冥劍傳給大弟子涵玉師祖,他便是你的師祖,這本《上請秘錄》是爛蟈無上心法,若全部學會,便可天下無敵。當年師祖分成兩本,上半部是最吃緊的內功秘要,與及伏魔掌法和劍法其中的要緊招式。下半部也是內功談要和劍法掌法,而因為是彼此參差分開,所以如不合在一起來看,簡直無法懂得。

“師祖同時命涵碧師叔下山修積外功,二十年期滿後,方始回山與涵王祖師共同參悟秘錄,二十年期滿後,師叔果爾重來,那時我亦在側,師父與師叔忽地口角起來,原因我不大清楚,好像是師叔責師父有違師祖道命。於是兩人動手起來,師父的招術精奇,師叔則由力悠長,以守為功。一直打了一日一夜,師叔方占了上風,便下山去了。而不久師父也氣沖沖地走了,將秘錄和青冥劍都傳給我,從此一去不回。

“我等了二十幾年,看看胡子也灰白了,想在死前親自查訪師父和師叔的下落,便帶了青冥劍下山。想起碧雞山玄陰教是我們蛇煙的宿仇,也許從那裏會發現線索,便向碧雞山而去。那時玄陰教主已是如今名滿天下的鬼母陰姬,這怪物心狠手毒,殘忍成性。我未知厲害,徑去尋她,果然聽說師叔去過,但當時她還未當教主。我厲聲質問詳情,她便和我動手,只打到第二十回合,我便被她以獨門鬼手點中兩腿的貼骨穴。我自思姓附心法已決失,我師父和師叔親受蒼梧祖師真傳,武功自然比我好,但當日我眼看他們動手,似乎還不及玄陰電母。當時心中好恨,覺得蛇煙派從此由我厥敗,而一方面求回秘錄之心更切,我想如果得口秘錄合壁,一定能勝鬼母。於是我對鬼母陰姬說,二十年後必定造就一個徒弟來報仇。玄陰鬼母心高氣做,當下便不殺我,並且說假使二十年後我的徒弟能夠和她動手至二十回合不敗,她就解散玄陰教,永不出世,於是讓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