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五陰手慨授絕藝

傅偉又啊一聲,表示驚詫,這結局來得這麽快,的確是匪夷所思。“是不是伯父沒有死,回來揭穿了這陰謀?”

她搖搖頭,道:“不是,我母親自己揭破陰謀的,原來那黑燕子布的假局本來巧妙無比,可是百密一疏,他沒有割掉小腹上那粒肉瘤,故此我母親發現和那自稱勾魂尊者的惡人一模一樣,終於痛苦了兩天之後,把他一刀刺死。”

“你早先說過那聶升的愛情算得偉大,因為他有這份心機耐性來奪取我母親的勞心,我母親正因此故,才覺得愛情的確有極可怕的一面。故此她對此懷有偏激的見解,同時對武功也有一種偏見。她把我撫養到五歲,然後托付給師父散花仙子葉清,她們當年可是同門至好呢,遺言不要我學武藝,那麽就不妨礙我的愛情或婚事,若我一定要練武,那也無不可,只要我立下重音,此生永不愛任何一個男人,盡管去學……”

“我……我明白了……”他的聲音十分消沉,仿佛大地已經沉沒了。

“我已立下重誓假如我愛上男人的話,便得從萬丈懸崖上跳下自殺,這誓言是由我師父主持的,因此我即使不顧一切而和你要好,但武林中肯讓一個叛逆師門的人安然立足麽?你師父又怎樣想法?”

傅偉嘆口氣,忽然問道:“你父親後來怎樣呢?”

“他麽?他拉著勾魂尊者的手,然後微笑地告訴他說,他們之間有奪妻之恨,於是自己用力向前一跳……”

她點點頭,眼光茫然地移向腳上,那無底的深壑,正張開大口,等待著他們投身下來似的。

傅偉開始不安地擔心起來,暗自忖道:“她為什麽要在這時告訴我?”他覺得張明霞環抱著他腰部的手臂,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這種不安之感越來越濃厚,原來她的手果然加重了力量。她輕輕道:“傅哥哥,我們也跳下去吧,讓我們一同到另一個世界,過那快樂無憂的生活,啊,但願我知道那個世界是怎樣的世界。”

傅偉覺得自己已達到不能忍受的邊緣,他須要痛快的結局,要不是一同縱上上面的實地,便跳下那無底的深壑中,他忽然仰天悲嘯一聲,胸中萬千幽恨痛苦,都從這一聲悲嘯中抒發出來。

張明霞奇異地凝視著他,歇了好一會兒,才道:“傅哥哥,你恨我迫你太什麽?”

“不是。”他顯得有點粗魯地回答:“我只恨造化弄人,為什麽偏偏把我們兩個都弄到一些我們無能為力的泥沼中,霞妹妹,你想,我們的一生,別的人何以能夠於涉呢?命運對我們不是太不公平麽?”

張明霞直覺地感知傅偉心中受創甚深,因此她為之心痛得很。暮色已籠罩了大地,正如她心頭一般,漫天黑雲,把一切都籠罩住。

傅偉喃喃道:“霞妹妹,請你說一句話,那就是我們現在要怎樣做,我都聽你的,只要一句話,跳下去或者回觀,請你立刻說。”

他屏住呼吸,等候最後的判決。時間生像停頓凝結住,那檀口吐出幾個字,便是他們的結局了。

張明霞猶疑好久,終於不能決定,於是她想出一個辦法。

“我們就在這裏站著,三更一過,仍然沒有人來找到我們,我們便跳下去。若在三更之前,有人找到我們,那麽就暫時不提這件事,先回上元觀再說。”

這個辦法倒不如幹脆跳下去更好,須知這青城山峰巒無數,觀中之人縱然明知他們失蹤,全觀出動搜山,搜個十天八天,也難發現他們,何況只限到三更時候,其次退一步想,縱然暫時不死,回到觀中,但日後這件事總得徹底解決,糊裏糊塗地拖個尾巴,徒然增加痛苦負擔而已,不過傅偉可沒有反對,和她一道默默等候時間消逝。

上元觀中這時一片寂靜,道侶們在晚齋之後,都做晚課。

觀後傳來陣陣松濤之聲,有如窮荒大海邊,浪濤亙古不停地拍擊著岸石。

一縷蕭聲,裊裊破空而起,音調十分悲淒,松濤之聲雖然響亮,但這蕭聲卻非常清晰地飄散入觀中。許多道侶都為之而停止了功課,凝神地側耳去聽。每個人深心中的淒涼寂寞,都被這蕭聲勾引起來,心弦奏出幽怨的和聲。

一個年紀非常老的道人,輕輕嘆息一聲。這一聲嘆息驚動了四五個中年道人,他們都詫異地瞧著那位老道人。

“我今年已經是八十五歲了。”老道人用蒼老的聲音緩緩說,但字音仍然咬得非常清楚。“這一生中已不知聽過多少遍這蕭聲。那時候我還未曾老髦,每逢聽到這蕭聲,心中總是痛恨異常。可是闊別了數十年之後,現在又驀然聽到這熟悉的策聲,竟然覺得十分親切,懷戀著時歲月之心,油然而生。”

一個中年道人問道:“師叔祖你當年為什麽恨這蕭聲,不是很好聽麽?吹蕭的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