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怡紅院與四海鏢局 第 八 章  玉 樓 春

第二天晚上,正值北京城華燈初上的時候,郭璞請明了總鏢頭雲中鶴,換過了一件幹凈衣衫,一個人瀟灑地出了“四海鏢局”大門。

他沒有說明他要去幹什麽,而雲中鶴也沒有問,可是在郭璞出了大門之後,鏢局內又跟出了個黑衣漢子,不即不離地尾隨著郭璞消失在大街上!

那黑衣漢子跟著郭璞過了“正陽門”大街,跟著他拐進了“八大胡同”,也跟著他進了“玉樓春”,更眼見著他跟一個粉頭一陣調笑之後進了那粉頭所居的小屋中,關了門,熄了燈!

那黑衣漢子明白了,心裏可也開始了嘀咕,他心想這人也是真怪,這麽一個俊漢子哪兒不好去?放著那花不溜丟、美艷無雙的總鏢頭千金他不要,偏偏跑到這兒來銷魂!

心裏嘀咕是嘀咕,可是他那雙眼,始終沒敢離開那兩扇關得緊緊的門兒。

那漆黑屋裏,不時傳出那粉頭的一兩聲輕笑,聽得他心裏好不自在!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那粉頭不時輕笑的時候,西城一條胡同內的一座大宅院裏,發生了驚人的大事。

這座大宅院,是那位開賭場的雲三爺的私宅,如今那四合院裏,東西兩屋裏熄著燈,一片漆黑!

而那正屋裏,卻是燈火通明,照耀得光同白晝,只是不見一個人影,不聞一絲人聲!

不,有人,有一個人,那是一個躺在正屋廳堂地上的人,他躺著的地方地上有一灘血跡!

那個人,就四肢橫伸地趴在那灘血跡之中,身上衣衫處處破裂。

破裂處,皮肉外翻,血肉-糊,慘不忍睹!

那個人,就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適時,在這座大宅院對面的一處屋脊上,趴伏著一團灰影,仔細瞧瞧,那是一個人,一個鄉下佬打扮的老頭兒,正是梅心梅姑娘的老車把式!

由他趴伏處屋脊向那大宅院裏燈火通明的廳堂看,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位老車把式神色怕人,兩只老眼都紅了,鬢發暴張,身形直抖!

毫無疑問地,他是來救人的,不過也許由於那大宅院裏太靜,靜得太以不尋常,所以他遲遲未敢動手!

須臾,想必他忍不住了,探懷摸出了一個黑忽忽的東西,剛要往頭上罩,可是他的手又縮了回去!

那是因為蹄聲得得,車聲轆轆,從胡同口馳進了一輛雙套馬車。

趕車的,是個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他那張臉,白得有點怕人!

使得老車把式愕然縮手的,倒並非這輛馬車本身,而是這輛馬車竟在那大宅院門口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只見那黑衣漢子插好了馬鞭,系好了韁繩,翻身躍下馬車,毫不猶豫地砰砰砰拍了那大宅院的門!

老車把式看得清楚,拍門聲一響,大宅院裏從那漆黑的東屋裏閃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老車把式認識,正是那雲三爺的大徒弟“赤練蛇”杜時,杜時手中還倒提著一對“判官筆”。

是不錯,東西兩屋裏,埋伏的都有人!

杜時身手矯健,一閃便到了大門,隔著大門喝問道:“誰?”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黑衣漢子道:“我,海貝勒府來的,開門!”

那兩扇大門豁然而開,杜時當門而立,一雙眸子透著狡猾直打轉,顯然他是有點疑惑!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冷問道:“雲三在麽?”

杜時道:“我師父正在裏面,您老哥有何貴幹!”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一擺手,道:“我找雲三說話,你閃開!”

杜時略一猶豫,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兩眼剛瞪!

只聽東屋中傳出了個沙啞話聲:“老大,請那位爺進來!”

杜時應了一聲,連忙閃身讓路!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哼一聲,大步跨進了門,直奔宅院裏面。

等他到了裏面,院子中已一前兩後地站著三個人在那兒等上了!

為首的一人,是個中等身材、身穿長袍馬褂的五旬老者,一身服飾極其氣派,只是那張臉有點兇惡,而且瘸了一條腿,左手還扶著根拐杖!

他身後是兩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漢子,兩個人手裏都倒提著一口單刀,正是那天要人雙手的那兩個!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進了院子隔幾步停了身,冷冷地看了當面那三個一眼,沒說話!

那為首的瘸腿老者,正是雲三,只見他深深地打量了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一眼,兇惡的臉上,堆起淺淺的笑容,拱了拱手,道:“這位是……”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道:“要我再說一遍麽?我是海貝勒府來的!”

瘸腿雲三忙道:“這個雲三適才聽見了,我是請教老哥怎麽稱呼!”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隨即一撩衣衫,露出了一塊腰牌。

瘸腿雲三臉色一變,笑容跟著濃了些,幹笑說道:“老哥誤會了,我雲三只有一個腦袋一條命,那敢懷疑海貝勒府的爺門,老哥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