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步步殺機

月夜,征途……

沈宗儀有雙重身份,既是武林豪傑,也是墨客騷人,他邊自踏月,邊自吟哦,吟的是元徽之的名詩:“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野蔬供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奇怪……

沈宗儀第一次在湖邊釣魚時,所吟的李商隱名句,和如今所吟的元微之名句,都是“悼亡詩”難道他佳耦雲亡,曾有“鼓盆之戚”。

吟聲是雅事,劍影含殺機!

眼前景,應該怎樣寫呢?吟聲之中,突閃劍影,誰對沈宗儀動了殺機?

不是一柄劍,是七柄劍!

但不是七個人只是一個人……

七道劍光,聯翩飛至,封住了沈宗儀上下中左右前後的任何方向!

與劍光飛閃的同時,在一山崖之後,出現了一條人影!

劍光,是金色,人影,是銀色……

那是一位身穿銀色羽衣,頭戴銀色星冠的中年道士。

這道士現身之後,並不向沈宗儀繼續攻擊,只是面含高傲而陰險的冷笑,目注他所發出的七道金色劍光,把沈宗儀團團圍住!

因為他對自己一手七飛劍的震驚武林絕藝,太自信了!

他認為無須繼續攻擊,沈宗儀必死無疑的,他要含笑欣賞自己的傑作待靜看對方被“七劍分屍”!

沈宗儀吟詠之聲,被七道飛閃交織的金色劍光打斷……

他最後所吟的一句,是“落葉添薪仰古槐”,如今似乎應該改為“度厄消災仰寶蕭”。

所謂“寶簫”,自然是他手中那管罕見“陰沉寶竹”所制,音響幽美無倫的“玉屏簫”!

劍光太快,沈宗儀來不及閃,來不及擋,他只是揚起手中的“玉屏簫”,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圈。

說也奇怪,沈宗儀舉蕭畫圈,似乎毫未費力,但卻使漫空金光,齊告斂跡!

等到他收回“玉屏蕭”,卻見蕭上似具強大吸力,粘吸著七柄長約四寸長的金色小劍,銀衣道士萬想不到,竟會有如此結果?臉色大變,心神一震。

沈宗儀一立“玉屏簫”!七柄金色小劍,全都落在他的掌中,微一注目,看出柄柄劍尖,均蘊劇毒,遂目注銀衣道士,揚眉問道:“生手七飛劍,絕非尋常俗技,道長難道是久隱崆峒,不問世事的‘七劍天君’?”

銀衣道士的臉上肌肉,微一抽搐,眼著沈宗儀看了幾眼,苦笑答道:“貧道‘七劍齊飛’之技也,總共用過六次,向未空發,想不到競在第七次上,碰了釘子,尊駕既具如此身手,莫非竟是當年威震八荒,後又突然隱跡的‘四絕書生?……”

沈宗儀並未對自己是否“四絕書生”一事加以答覆,卻把劍眉微軒,向“七劍天君”問道:“不論在下是何身份,均與天君素昧平生,故想請教天君……”

七劍天君搖手截斷沈宗儀的話頭,苦笑一聲道:“貧道雖非正人,卻從來不作謊語,我是受人利誘……”

沈宗儀不等對方話完,便“咦”了一聲,接口問道:“奇怪,是多少黃金白壁,買得動天君,這等絕世高人?”

七劍天君搖頭道:“傾城財貨,不足動我,對方是利用弱點,知道我生平唯有寡人之疾……”

沈宗儀恍然道:“原來是用色誘,則此女定具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七劍天君赧然嘆道:“人是天人,色是國色,但貧道未能完我任務,已無非份之想,尊駕想要怎樣賜教,貧道願竭所能,試加領受。”

沈宗儀道:“我心如古井,不願起波瀾,天君‘七劍齊飛’既未傷我,彼此又何必定要分甚勝負?”

七劍天君失聲道:“大俠襟懷,果然超異流俗,相形之下,貧遭真應愧死!”

沈宗儀見對方滿面愧悔神情,遂含笑說道:“天君請便,這七柄金劍還你,我們若有緣再見,或許訂交……”

他一面發話,一面把手中七柄金劍,拋向七劍天君。

但話猶未了,沈宗儀臉色已變,頓住話頭,叫了一聲“啊呀”!

這失聲驚叫之故,是沈宗儀陡然發現危機……

不是沈宗儀的危機,是那位“七劍天君”的危機!

原來沈宗儀突然把七柄小小金劍,拋還“七劍天君”,那位“七劍天君”,卻不肯伸手去接,不單不會伸手接取,並不曾飄身,加以閃躲……

於是,危機現,慘劇定,這慘劇並使沈宗儀來不及加以阻止。

所謂“慘劇”,就是那七柄金色小劍,完全擲中在“七劍天君”的臉面胸腹等處。

沈宗儀曾經看過,知道這七柄金色小劍,全都淬過劇毒!

七劍齊中要害,又具劇毒,這位“七劍天君”,那裏還能僥幸?

他只低低“哼”了一聲,便自仰面跌倒在地!

沈宗儀猛一頓足,飄身縱過,向七劍天君皺眉問道:“天君,沈某業已還劍,並願他日定交,絕無見怪記恨,你……你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