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事實證明,朱見琳的判斷並沒有錯!

當天黃昏,斐雲璣在長子的陪伴之下,親訪夢家。

展千帆看見母親親臨,既感到意外,也掩不住孺慕之情,雖然他還是瞄了兄長譴責性的一眼,不過他的歡愉早已淹過他的不滿了,所以當展千舫聳一聳肩,還報乃第一抹無奈的苦笑時,展千帆卻似尋得寶藏的孩子一般,興奮的呼喚母親:

“娘,您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斐雲璣坐在床緣,她握起麽兒的手腕,撫摩他的額首及頸項動脈處。

“娘不但有耳朵,而且還有不錯的耳力,我聽得見千舫與見琳的侍從竊竊私語的聲音,尤其當娘聽見二少受傷這四聲蚊呐時,娘想佯裝聾子都不行了。”

展千帆看向朱見琳。

朱見琳把嘴撇得老高。

“你別埋怨見琳。”展千舫搭住朱見琳的肩膀:“是你自個兒先泄的底。”

“我泄的底?”展千帆一臉不敢置信之色。

“沒有錯,哥哥並沒冤枉你。”-斐雲璣撩開愛子的衣襟,面對展千帆胸脯的那塊淤青,她的眼中浮現出不忍之情:“當我發現我的兒子竟然背我盜用我的胭脂時,我覺得事態很嚴重,於是我立刻召千舫進來盤根究底,逼他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擔心我的麽兒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隱疾。”

展千帆郝然道:“娘,您想到哪兒去了。”

斐雲璣捏一捏展千帆的身子:“事不關己,關心則亂嘛!”

展千帆握住母親的柔夷:“娘,我只挖一點點的胭脂,您怎麽也瞧出破綻來了?”

斐雲璣聳聳瑤鼻,笑道;“大概是娘太聰明了,我居然沒有忘記上回用過胭脂之後,它應該是什麽樣子。”

展千帆晃一晃腦,警惕道:“一次經驗一次教訓,下回我若再調紅蛋,我絕不用娘的胭脂了。”

“很好!”斐雲璣笑口吟吟:“事有專司,人有專長。記住了,千帆,下回搗蛋的時候,不妨請教一下廚娘紅蛋是如何調制的,千萬別把整個兒水槽弄得一塌糊塗,嚇得那些不明底蘊的下人們虛驚尖叫,還當咱們家裏鬧出什麽人命哩?”

朱見琳臉色驀地一變,抓展千舫的衣袖,絀牙慘呼:“完蛋了,這下真的完蛋了,舫哥,快掩護我!”

大多兒正納罕時,展千帆已瞪目對朱見琳開罵,道:“不要躲了,壞事精!任你求爺爺告奶奶也沒得救你的生路了。我早說過,你笨手笨腳的,不要多事揍熱鬧,你偏偏嘴硬不服輸,就是要逞能攔差使。這下子可好了,全是你捅出漏子,辦砸了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朱見琳搔搔頭,例嘴乾笑。

“伯母,請您替小侄算算看,這會兒小侄的頭上是了多少個包了?”

斐雲璣打趣道:“光算算哪兒能止疼,來,伯母替你揉揉。”-展千舫跟著笑道:“有這麽好的事兒,娘,我也要讓千帆多數落幾句了。”

“在下久聞展夫人賢慈之名,今日得見始知傳言不虛。”

夢禪決手抱女兒,含笑走進房間。

斐雲璣起身,檢枉施禮。

“寒家教子無方,致使小兒頑劣,給府上添麻煩了。”

夢禪決連忙折身退禮:“展夫人快別這麽說,若不是為了拯救荊室及小女,二少也不會受傷。天幸二少底子厚,根骨佳,小小年紀居然能夠硬挨弘光的瀕死一擊而無大礙。展夫人得子如龍,在下好生羨慕。”

展夫人道:“哪兒話,犬子躁進輕率,仗技惹兇,險些遭遇不測。這回幸虧是碰賢喬梓俱為武道中人,方能替小犬攔敵制勢,否則小犬性命堪了。”

“夫人言重了。”夢禪決扳開女兒的小手,因為夢丹柔正頑皮地抓扯父親的耳朵:“二少俠骨天生,有乃父之風,我夢氏一家蒙二少義伸援手,幸保妻小,恩同再造……。”

“夢大哥,饒過我吧!”展千帆急道:“再下來,你是不是要沐浴更衣,焚香祝禱?”-斐雲璣慈顏驀沉,叱喝道:“千帆,放肆!”

展千帆神情微撼,立刻禁聲不語。

夢禪決一邊抱別扭動不安的女兒,一邊對斐雲磯道:“展夫人,常言道——唯大丈夫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二少率真見性,俱豪傑之氣,守赤子之心,真個是少年英雄。再說,你我兩家這段因緣際遇,亦屬非常,而寒家一向寄命山林,松散慣了,素來少問世俗禮儀。

且不提在下與二少今日這場恩義牽連,以我們相見時的投緣與知遇,已經使得在下心甘情願對二少刎頸忘年了。

展夫人,在下常聞您是女中英豪,見識不凡,談吐不俗,請夫人賜給在下一個薄面,切莫責備令郎。”

斐雲璣曲雅一笑:“夢壯士詞鋒如刃,層層相扣,看實教妾身難以招架了。”

“不敢,在下與令公子兄弟相稱,夫人算來也是在下的長輩,在下雖然山野放蕩,倒還略識大體,不敢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