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展千妨向連絲藕介紹道:“碧瑤姊是達智伯的女兒,她個性很隨和,你不用太拘禮。”

連絲藕微微一笑,寒暄道:“幸會,碧瑤姊。”

展千帆跟著又道:“方才出去的會清,原是碧瑤姊的貼身丫環,名叫翠兒,當碧瑤姊決定出家時,翠兒也堅持追隨碧瑤姊遁入三清,跳出紅塵。”

“好忠心的丫環。”

“我常說是碧瑤姊遇人不淑,才把翠兒嚇得出家了。”

會貞蹙額道:“二少君,你甫遭浩劫,還有心情談笑麽?”

展千帆凝重道:“碧瑤姊,我什麽時候拿你的事情說笑了?”

會貞頓了一下,轉個話題,道:“我聽叔叔說,遊建成在二少的頭上打了好幾條大罪。

展千帆垂下眼簾:“官方可有海捕公文下來?”

會貞搖搖頭。

“那位九江府央是不是叫錢宸奐?”

“是!”

“錢大人雖然受理了遊建成的申告,卻不肯采信他的指控,畢竟展家父子在那裏間口碑極佳,風評甚美,錢大人表示慎重,要仔細偵辦血案真相,不過他也行文各處,請二少盡早出面澄清這件事實。”

展千帆費解道:“如果錢大人壓下了這個案子,一路上卻有官方的人幾度上舟打探我們的虛實,那撥入究竟是受哪方面的力量鼓動,它們是友?是敵?”“對不起,二少,這種事我插不上話。”會貞起身道:“待會兒叔叔來,你再詢問叔叔詳情,我去弄點兒素席,今兒晚,你們留在觀裏用餐吧?”

“好的,碧瑤姊,一切叨擾了。”

“別這麽說,太見外了。”

會貞和煦一笑,走出耳房。

連絲藕望著會貞的背影消失於門外,她傳對展千帆。

“碧瑤姊長得很美,她因何出家?”

“正如我適才所言碧瑤姊所適非人。”

展千帆喝一口茶,道:“碧瑤姊的丈夫原是大戶人家的獨子,只可惜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沒有幾年便把所有的家產都敗光了,而且還得了一身見不得人的病回來。雖然家裏的人到處尋醫求藥,蔔卦問神,可是勉強拖了兩個月,還是不治身亡。碧瑤姊的婆婆認為是惡媳帶來厄運,所以克死了丈夫,不論碧瑤姊怎麽哀求,硬是把碧瑤姊趕出家門,碧瑤姊萬念俱灰之下,正想吊頸自盡,恰巧讓走訪吊唁的達仁伯碰上了。達仁伯好說歹說才把碧瑤姊的死意打消,並且接她回鄂城,了這問三清觀滾碧瑤姊清修撫傷。”

“碧瑤姊為何不去投奔娘家?反而依附叔親?”

展千帆目光微閃:“達智伯和狄姨娘已經棄世多年了。”

連絲藕頓了一下,輕聲道:“我恐怕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展千帆搖一搖頭,嘆息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多,或許你也有所耳聞,畢竟當年蘇州的血案鬧得不小。”

“蘇州血案?”

十一年前

展家船塢承運一批官家的兵器,由南京至嘉興。那是官方的貨,責任極重,所以一切接頭十分隱密,而蘇州至嘉興的這段水運正是由當年的東三舵總領宗達智負責。

宗達智有妻子三房,王室王氏,二房盧氏,三房狄氏,其中以三房狄秋蕓也就是宗碧瑤的母親最得宗達智的寵愛,而這種情形顯然也被江湖黑道組織“金鼎幫”所知悉,他們擄走狄秋蕓,同宗達智開出條件,換取兵器。

驚聞愛妾遭劫,宗達智在情急之下,犯下平生最大的一樁錯誤,那就是他不顧一切後果.立刻向金鼎幫低頭,泄露了展家船塢在太湖接貨的詳細地點與時間。

由於宗達智的確密,使得當時負責接貨的谷鏖雙,在太湖邊與金鼎幫遣派的伏兵,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血戰。於谷鏖雙為了保住那批兵器,他當機立斷,疾喝所有的弟兄將兵器運回官方的馬車上,他本人則領著幾名敢死的弟兄和對方做殊死之戰。

當時的情況,敲眾我寡,戰力懸殊,那場拼鬥爭的不是輸贏,而是搶救險貨。縱使情勢十分悲觀,然而谷鏖雙的悍勇卻在那時候畢露無遺。他奮不顧身,喋血敵陣,那支判官筆儼然似催命符,筆過處,血如噴漿,哀號連天,激得隨戰的弟兄也振起一股銳不可擋的剽猛之氣,他們渾然忘卻自身的危殆,亡命浴血,喉間不住的嘶吼出如潮的“殺”喊,而刀揮若電劈,劍似雷奔,嚇得伏襲的匪寇全然失去了鬥志,面對性命交關,原來的截殺者,反而成了逃亡客,他們忘了此行的目的,唯一的念頭就是避走金筆奪魂,擺脫厲鬼糾困。

金鼎幫負責指揮劫貨的頭目,姓簡,名直,在黑道上也小有名氣,他眼見展家弟兄奮勇如排山倒海,正面沖突,難攖其鋒,他索性來個要兇鬥狠,推出狄秋蕓,喝令谷鏖雙棄城投降。

此刻的谷鏖雙已經遍體麟傷,令人不忍卒睹,而那些與他並肩作戰的弟兄們也是傷亡慘重。谷鏖雙的虎目圓睜,恨火熊熊,他努力保持理智,卻仍舊按奈不住鄙夷之色。谷鏖雙唾恨對方的混混作風,挾持無辜以為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