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陸翔青甩甩頭又說道:“無論如何,今日既承二少援手,復蒙諸位緩邀愚兄妹二人只要不死,必當湧泉以報,另外,還望諸位垂諒愚誠,今夜別後,他日路上若是相逄,請切莫趨前相認。”

展千帆雙眉一楊:“陸兄此言差矣,展某雖然不才,倒知道“義、禮”二字怎寫。”

“展二少這麽說,真是教陸某難堪。”陸翔青懇切地道:“為君家業著想,請千萬別讓愚兄妹淪為禍害的源泉,而愧對恩公。”

展千帆緊閉雙唇,凝睛注視眼前一張粗曠的臉龐,一時之間,空氣變得有些兒沉悶。

竺掬歡見狀,正想啟口以打破僵局,卻聽得展千帆發出豪邁的笑聲,他混身上下迸射出一團耀眼的華麗,不禁讓竺掬歡感到一陣暈眩——這個俊逸的男人,知不知道他俱有何等的魅力,那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足以收買所有摯誠的心。

笑罷,展千帆舉起酒杯,道:“來!來!來!樽前莫話明朝事,且讓我們趁此良夜,暢飲終宵,喝它一個不醉不歸。”

“幹!——”

“哈哈!——”

信兒張著一雙無助的眼睛望著展千帆。

他簡直不敢相信展千帆到了這個節骨眼,還能他夠向他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

信兒也不難想得出,他自己現在是一副什麽模樣——面如白紙。

展千帆推開廳門,帶著一夜的宿醉走進展家的大廳。

他看見父親正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廳上,身旁正肅立著他的兄長。

展千帆暗吸一口氣,繼續跨出穩定而堅實的步伐,走向父親。

椅旁的台上有一老油燈,照在父親的身上,透視出父親一身風塵,它也同時照出父親的眼窩裏正布滿了紅絲。

展千帆心中雪亮,那就表示父親奔波回來之後,一直不曾梳洗,更不曾合眼,他是吃了鉈鐵了心,硬坐在大廳上,等著這個笙歌達旦、徹夜不歸的浪蕩子回家。

展千帆再看看父親的右手,那兒正握著一根馬鞭,馬技鞭無風自功,活脫脫就象一條猙獰的毒蛇,正朝向他嘶嘶吐信。而父親的手背上,更因為用力執鞭而浮現出一根一根的青根。

展千帆的下頷一陣緊繃。

在這時候?展千帆持捉到他的兄長投射而來的目光,目光裏蘊藏著憂慮與焦急。

展千帆依然沉著,他走到父親前方尺余之地,方才停住腳步。

“爹!”

展毅臣目光騰騰地逼視這挺立倔傲的次子,他一言不發,猛地振臂揮鞭,便見鞭梢綻花,空氣中傳響出清脆的“啪啪”聲。展千帆的頸間立即出現一道紅痕。

展千舫連忙攔住案親。“爹!您先息怒。”

展毅臣推開展千舫,他咆哮道:“今兒我非打死近個敗家子不可!”

展毅揮鞭如雨,直抽在展千帆身上。

“你這畜牲!我展毅臣養你何用!忠孝節義你全不懂,酒色財氣你樣樣精,枉費我重金延聘德高望重的西席先生教你讀書,看看你念些什麽東西來!

沒學通經史子集,倒只會風花雪月。整日裏遊手好閑,不是吃,就是沾花惹草,全是些喪德敗俗的勾當,最後還帶著一身的酒臭和賭債回來,造孽!是我展毅臣家門不幸!才生出你這個不肖的逆子!畜牲!畜牲!

與其讓我活活的被你氣死,倒不如讓我現在就打死你。”

展千舫急奔到展千帆面前,用身體擋住他。“爹!千帆只是年輕好玩,那些賭債我會替他墊上,請您別發火,爹!”

展毅臣目光兇厲:“一旁站著!否則連你一塊兒抽。縱弟為非,你一樣該死!”

展千帆猛然將展千舫推到一邊:“走開,哥!這兒沒你的事!”

展毅臣抓起兒上一張紙條,丟向展千帆:“看看你的傑作。”

展千帆沒去接那張柢條,任它飄落在腳邊。

“你昨夜又到那裏去荒唐了?”

“江邊。”

“又是女人和酒?”

“是的。”

“我讓你到湖邊去收帳,你去了沒有?”

“去了。”

“收多少?”

“一百九十六萬。”

展毅臣跳了起來:“怎麽才這麽一點兒?幾乎折了一半!”

展千帆做了個深呼吸:“上月月底湖口江上出現颶風,損毀了許多船只,買賣當然就少了,進帳自然就不豐,而船只要修補,開銷也就大了,所以我讓他們折半付例錢,待下回兒再補。”

“你倒慷慨!”展毅臣怒道,“僅聽那些苦哈哈訴苦,你還能夠辦什麽事?”

展千帆下巴微擡:“颶風是實,損毀也不假,我不聽他們申訴,誰聽?”

展毅臣的眼中再次升起厲芒:“錢呢?”

展千帆沒答話。

展毅臣二話不說,皮鞭便落在展千帆身上。

展千帆咬著牙,硬是不吭一聲,他的身上交錯出一道道血痕,染紅了他的綢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