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負屈之人

父女二人為免引人疑竇,一進酒樓,就裝成一副從容安詳神態。

仲孫玉趁愛女與堂倌答話之際,目光趨勢在樓下座無虛席的酒客中輕掃了一遍,樓下酒客中未發現武當四劍蹤跡。

向愛女一打眼色,轉身徑自向樓上走去。

仲孫雙成會意,微微一笑,對堂倌說道:“帶我們到樓上雅座去!”

堂倌含笑稱是,轉身搶過仲孫玉,將二人領上樓去。

父女二人甫一上樓,便已發覺武當四劍圍坐在樓東隅一張桌上正埋首大嚼,但是四劍僅只兩人,另兩人卻不知去向。

除武當四劍及一幹武林人物外,早上折在路雁手中的邛崍一狐二虎也赫然在座。

仲孫雙成正為四劍少去二人而暗暗納悶,此時一見一狐二虎,心中微微一驚,慌忙別過頭去裝做未見似地,隨在其父身後走向與四劍隔了數張桌子的靠窗一張桌子坐下。

仲孫雙成甫一落座,便將聲音壓得極低地向其父道:“爹,四劍只剩二……”

“人”字尚未出口,仲孫玉一示眼色,忙悄聲道:“我已知道,且先勿談及此事!”

仲孫雙成心知其父必已智珠在握,遂自微微一笑,噤口不言。

稍時,堂倌已照吩咐將二人所點酒菜送上,仲孫玉一句話不說,將頭埋得低低的,徑自吃喝起來。

仲孫雙成雖知其父已智珠在握,但一時也猜不透其父到底要采取何種對策,心中暗暗納悶、焦急,卻也不敢開口詢問,只得將螓首學其父一樣埋得低低的,對坐吃喝起來。

仲孫雙成到底是年紀輕些,臨事不如其父老江湖那般鎮定自如,吃喝之間,不時將一雙妙目在滿樓酒客中瞟來瞥去,神色也略略顯得有些緊張。

就在她顧盼之際,樓梯口無聲無息地飄然走上那面色蠟黃的白衣書生。

仲孫雙成差一點又叫了出來,因為這人身材、服飾太像柳含煙了。

這白衣書生蠟黃的一張臉上神情木然,冷冷地略一環顧,一言不發地徑向武當四劍旁邊揀了一個空位坐下,然後向跟來的堂倌低低吩咐數聲,又木然地呆坐在那裏。

仲孫雙成已經有一過次認錯人的經驗,此時雖猛感心中一震,但旋即又歸於平靜,並未把這面色蠟黃,神情木然的白衣書生放在心上,依然埋首吃喝如前。

可是,怪啦!自這書生上樓以後,仲孫雙成竟下意識地感覺出書生落坐處,不時有一雙灼熱的目光偷偷地射向自己,等她忍不住也將目光投過去時,灼熱目光頓消,白衣書生面色木然,吃喝如前,絲毫無有異樣。

她一收回光,倏又覺出那對灼熱目光又向自己偷偷射了過來。

如此數次,仲孫雙成頓感心神不寧,如坐針氈,再也無心吃喝,櫻口一張,就要將此事告訴其父。

突然,樓梯一陣登登連響,樓上又上來兩個人。

仲孫雙成不經意地擡頭一看,面上一緊,倏地將已到唇邊的話吞下肚去,忙又將頭低下。

原來上來的兩個人竟是那武當四劍中另外兩個:摩雲劍劉毓臻、風雷劍呂裕生。

二人一上樓,連四座看都未看一眼,便已如一陣風般奔向原先坐定二劍的座頭,一坐下便是一陣交頭接耳的低聲談論。

仲孫雙成妙目一瞥其父,見其父對二劍上樓竟似恍然未覺般,仍自低頭自飲自斟,顯得悠閑已極。

仲孫雙成又詫異又焦急,雙眉一蹙,脫口輕呼道:“爹爹……”

余話尚未出口,猛覺桌下自己腳面上突然一痛,旋即又見其父伸出一指沾些酒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她只微微一瞥,已看清那幾個字寫的是:“靜坐毋躁,留心四人談話。”

芳心中頓感一陣羞愧,暗暗自責道:自己怎地如此遇事不夠鎮定,爹爹一向贊我聰明過人,看來我還要跟爹爹多學學。

忖至此,不由凝神靜氣,暗中竊聽四劍談話。

武當四劍雖將話聲壓得甚低,但此時在仲孫雙成凝神留意,又是成心竊聽之下,一字一句竟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四劍老大無影劍沐義方問後來二劍道;“怎麽樣?事情可有眉目?”

摩雲劍劉毓臻悄聲答道:“紮手得很,適才我與四師弟傳令臨潼所有本派門下遍查城內外,未見那小子一絲人影。”

風雷劍呂裕生突做驚人之語:“大哥,依我看來,這兩件血案不是那小子所為。”

此言一出,連那旁邊角落裏的蠟黃臉孔,神情木然的白衣書生也留上意了。

仲孫玉父女更是各感心中一緊。

又聽無影劍沐義方詫聲問道:“何以見得?”

風雷劍呂裕生輕笑一聲,道:“大哥請想,如果傳言不錯,柳小子身懷玄玄真經,以一個武林中人來說,他能不急欲覓一隱秘所在修練神功,還會跑到臨潼來故意留名做下血案,而引人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