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侯門如海(第6/10頁)

“他哪兒又壞了?”那婦人道,“今兒我們在路上遇上一對窮苦老人,他還給了人家五十兩銀子。這等事他平素做得多了,只是這孩子謙遜恭讓,不告訴你罷了。”頓了頓,又道,“舟虛,我給你沏了一壺龍井,還有幾樣點心。”說罷上前兩步,來到光亮處,陸漸定睛細看,那婦人衣飾簡凈、溫婉靜美,年紀雖已不輕,面容卻娟秀非凡,依稀透出昔日的無雙風韻。

陸漸望著婦人,心中一陣說不出的溫暖,又覺谷縝的身子微微顫抖,似乎激動難抑。

正奇怪,婦人又柔聲說道:“你父子倆也別說太久,早早歇息。舟虛你尤其當心,別涼了雙腿。”沈舟虛含笑道:“我理會得,你先睡吧。”婦人道:“時辰還早,我去佛堂念一會兒經。”

沈舟虛嗯了一聲,婦人與丫環攜著燈籠去了。沈家父子入了書房,陸漸三人移到附近,忽聽沈舟虛冷冷道:“陳子單我已審過了,據說徐海竟躲在沈莊,真令人意想不到。”

沈秀笑道:“要不孩兒帶人去將他擒了?”沈舟虛道:“此事我自有決斷,不過陳子單說,他和你曾經義結金蘭,事後又托你送了十萬兩銀子和各色珍寶給胡總督。”沈秀道:“確有其事,孩兒若不如此,怎賺得他上鉤?”沈舟虛冷冷道:“銀子和珍寶呢?”沈秀支吾道:“珍寶還在,銀子……銀子我已花光了。”

“混賬。”沈舟虛怒道,“誰讓你花的?”沈秀笑道:“左右那銀子也不幹凈,花了也不違天理,再說,除一個大倭寇,十萬兩銀子的酬勞也不算貴。”

沉默半晌,沈舟虛徐徐道:“聽說妙化庵有一個尼姑,名叫法凈,你認得麽?”沈秀似乎愣了一下,笑嘻嘻地道:“孩兒陪娘上過幾次香,似乎記得有這麽一個人。”

沈舟虛冷笑一聲,說道:“你要明白,我對你處處容讓,只是怕惹清影傷心,她若知道你那些禽獸之行,只怕會難過而死。你別以為我嘴裏不說,心裏便不知道你的事,你那點兒小聰明,騙清影還成,騙我還差得遠。”說罷頓了一頓,冷冷道,“後日午時之前,將那十萬兩銀子送到我這裏來,若不然,就拿你腦袋來抵。”

沈秀驚道:“那銀子……”沈舟虛冷冷道:“你回去吧。”過了一會兒,只見沈秀悻悻退出書房,臉色陰沉,低頭思索一下,悻悻走開。這時沈舟虛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薛耳,你聽清了麽?門外有幾只耗子?”一個尖利的嗓音忽道:“三只。”

陸漸聞言大驚,卻聽沈舟虛道:“全都捉了,不要驚動清影。”陸漸慌忙拉著醜奴兒縱身後躍,方才躍出院子,忽覺不對,掉頭一瞧,不見了谷縝的影子,不由怪道:“醜奴兒,谷縝呢?”

“誰知道呢?”醜奴兒冷笑道,“他屬狐狸的,多半見勢不妙,撒腿溜了。”陸漸心中疑惑,只覺谷縝不會棄友而逃,但此人心機多變,叫人捉摸不透。

迷惘之際,他被醜奴兒牽著衣袖發足狂奔,約莫百步,忽聽一聲冷哼,從暗處走出一個人來,麻衣鬥笠,笠下精芒閃爍如電。

陸漸吃驚道:“是他。”醜奴兒怪道:“你認識他?”陸漸點頭道:“當心,他腳力很強。”醜奴兒脫口道:“腳力很強,莫不是‘無量足’燕未歸?”

麻衣人冷冷道:“正是燕某。”“燕”字出口,人已消失,“某”字吐出,左腳已至陸漸面門。

陸漸竭力後掠,避過來腳,卻避不過淩厲腿風,只覺疾風撲面,肌膚欲裂,四周狂沙猛起,花葉碎散,繞著燕未歸足尖急速飛旋。

一腿未盡,燕未歸右腿又到,陸漸沉喝一聲,由“壽者相”變為“猴王相”,一掌掃出,忽聽醜奴兒喝道:“不要硬接。”話音未落,掌腿相交,“哢嚓”一聲,陸漸小指、無名指齊根而折。燕未歸也哼了一聲,吃痛縮腳,右腳在地上不住畫圓。

陸漸二指方斷,劫力便生,骨骼輕響,竟爾復位。

“你的劫力在手,我的劫力在腳!”燕未歸冷哼一聲,森然道,“手是兩扇門,全憑腳踢人!”

陸漸長吸一口氣,變化“諸天相”,雙掌來回,綿密無間,忽見燕未歸足下如安機簧,一腿掃來。陸漸出掌本是虛招,見勢忽變“馬王相”,一腳迎出。

醜奴兒暗叫糟糕,心念方轉,陸漸慘哼一聲,向後飛出,落地時,先變“神魚相”著地一滾,再變“雀母相”,才消去那一腿之力,忽聽醜奴兒叫道:“我先走了。”一縱身向遠處掠去,陸漸見她獨自逃生,大感錯愕,忽見燕未歸稍一遲疑,飛身發足,追醜奴兒而去。

這一輪變化出人意料,陸漸瞧得發呆,忽聽有人嘻嘻笑道:“有什麽奇怪的?一條獵犬總不能同時追兩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