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剛怒目(第4/10頁)

阿市一怔,借著火光瞧去,驚喜道:“柴田大人,你怎麽來了?”柴田勝家捂著額上淤青,苦笑道:“我巡夜的時候,有個聲音忽在耳邊響起,說公主你在這裏。我到處瞧了,卻不見人,也不知道是妖是神,但又怕公主萬一在此,豈不錯過了?沒料到公主果真在此,看來真是神靈顯聖了。”

阿市舒了口氣,心道傳話的必是魚和尚,又問:“大哥呢?”柴田勝家道:“國主在前方不遠的善照寺。”阿市指著陸漸道:“你們將他扶起來,帶我去見大哥。”

柴田勝家定睛一瞧,失聲道:“這個不是跟千神宗勾結的小子嗎?”阿市怒道:“什麽叫跟千神宗勾結?”柴田勝家便將前情交代了。阿市氣得臉色發白,說道:“若不是他殺了千神宗,我也不會在這裏了。”

“他殺了九尺刀魔王?”柴田勝家目定口呆。阿市急催他前往善照寺,柴田勝家不敢違抗,讓一名武士將陸漸背起,又將自己的馬給阿市騎乘。

阿市一路上見眾人悶悶不樂,不由問道:“柴田,你們怎麽不高興?打仗不順利嗎?”

“打仗?”柴田勝家嘆道,“這仗怎麽打?今川有三萬人馬,咱們才不過兩千,打不打都是輸。剛才聽說丸根、鷲津兩城都丟了,現在的清洲城就像脫光了衣服的女人……咳……公主恕罪,勝家一急,說話就不大文雅了。”

阿市面紅耳赤,輕輕啐了一口,心卻漸往下沉:“尾張真的要亡了麽?”又問:“大哥怎麽說?”柴田勝家嘆道:“國主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這個節骨眼上,還在跟不空先生下圍棋。”

阿市奇道:“不空先生是個瞎子,怎麽能下棋?”柴田勝家壓低嗓子道:“公主,我總覺得那人是在裝瞎,不但能下棋,而且棋術很高,我離開的時候,國主已輸了兩盤呢。”

談論間,已到善照寺,早有人入內通報,織田信長快步迎出,兄妹二人劫後重逢,喜不自勝,阿市更是放聲痛哭。

眾人入寺坐定,信長問明脫難經過,又聽說陸漸拼死苦戰,先斬鹿、蛇,再殺千神宗,心中又駭異,又感動。

忽見寧不空拄杖而出,織田信長嘆道:“不空先生,我真是臨事糊塗,幾乎錯怪你的外甥了。”寧不空一震,澀聲道:“那小子也回來了,在哪兒?”信長將阿市之言略略轉述,又說:“陸漸受了傷,犯了重病,我讓醫官給他瞧瞧。”

寧不空道:“那倒不必,我也通些醫術,先待我瞧過再說。”當下走到陸漸身前,把他脈門,忽地眉頭緊皺,將他扶起,渡入真氣。他真氣一旦入體,陸漸精力漸復,蘇醒過來,與諸人見過。

織田信長笑道:“陸漸,你救了阿市,功勞很大。我論功升你為奉行,隨侍我左右如何?”陸漸不由一呆,阿市已換過衣衫,在堂後聽到二人對答,奔出喜道:“陸漸,還不快些拜謝大哥?”

陸漸搖頭道:“我不做奉行。”織田信長不悅道:“你嫌官位太小嗎?”陸漸道:“爺爺從小對我說過,無論如何,不能做海賊倭寇。織田家不是倭寇,卻是倭人,我乃唐人,決不做倭人的官兒。”說到最後兩句,滿堂皆震。眾家臣紛紛低頭偷看信長,見他雙手握扇,面色陰沉已極。阿市花容失色,忙道:“哥哥,你別怪他,他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待我慢慢地開導他,他就答應了!”

織田信長神色稍緩,笑嘆道:“也罷,陸漸,難得阿市這麽看重你,盡說你的好話,我將她嫁給你如何?這樣你便可以做我織田家的家臣了吧?”

眾家臣無不變色,阿市絕色罕見,眾人無不垂涎,只恨無緣得手,不料竟被陸漸奪魁。一時間,數十道怨毒目光投射在陸漸身上,均想:“大好一塊雀兒肉,卻掉進了狗的嘴裏。”

阿市羞喜交集,啐道:“大哥你盡會拿人尋開心,從今以後我不理你了。”織田信長笑道:“好呀,你不答應麽,我便收回成命……”阿市羞急萬分,猛地起身,跌足道:“大哥壞死了,我……我……”一急之下,眼淚已掉下來。

織田信長暗暗嘆氣,他原想將阿市嫁與別國少主,以便連橫諸侯,此時見她對陸漸情深如此,若是擇郎另許,只怕會鬧出命案。他本是狂放不羈之徒,雖說依照俗法,阿市與陸漸的家世天差地別,但世俗常法在他眼裏,全都一錢不值。何況此人能殺千神宗,若得此人,勝得千軍,他從來唯才是舉,當即慨然許婚,眼見阿市發急,不覺笑道:“阿市,我跟你鬧著玩呢!”阿市這才止住哭泣,心知大事已成,狂喜難禁,忙忙轉身入內,卻又忍不住躲在屏風後面偷聽。

卻聽織田信長笑道:“怎麽樣,阿市配你綽綽有余,陸漸你也無話可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