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望眼又逢飄雨日(第2/3頁)

山師陰面上惡意更甚,“沖冠一怒為紅顏,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武夢依舊搖頭否定,“我和他之間,除了殺父之仇,再無其他。”

山師陰哈哈大笑起來,“你便是一直這麽欺騙自己?”

武夢就要張嘴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

話語的反駁,在此刻如此蒼白無力。

人天生便會撒謊,最喜歡欺騙的還是自己。

可謊言,即便說上成千上萬遍,依舊是謊言。

武夢扭頭望向山師陰,“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可是你兄弟!”

“兄弟?呵!”山師陰面色發寒,那抓緊車框的手指微微發白,“我已經一無所有,我低聲下氣地求他留下幫我,可是……呵……他選擇了你。”

武夢低下頭去,她驚覺自己心底竟然有一絲歡喜。

“說不出話了?”山師陰低聲笑著,似是嘲弄。

只是這笑聲,是在嘲笑武夢,又或是在嘲笑他自己?

山師陰繼續說道:“他既然選擇了你,那我和他之間,便再無情義可言。他注定要成為我的進身之階。就像你,注定要為大燕‘獻身’一樣。”

武夢回過神來,突然想到此事之中蹊蹺,“你既然要害他,明明可以派個假人呆在車裏,可你為何……”

山師陰嘿嘿冷笑,“大軍或許困不住他一人,但是卻能困住兩人。”

武夢心中一驚,她立即明白了山師陰的意思。

若是憑借林火實力,說不定便能從亂軍之中殺出一條生路。但若是帶上武夢,林火還能殺出重圍?

武夢擡頭要望向山師陰,她還未來得及出口質問,山師陰突然拋出一物。

一根金簪“叮當”滾到武夢腳邊。

武夢看著那根金簪發呆。

山師陰聲音又傳了過來,“為了防止你自盡,你身上物件早就被搜刮幹凈。不過呢,我畢竟心存善念,所以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武夢擡頭去看山師陰。

山師陰嘴角浮現微笑,那笑容卻令人心底發寒,“第一,拿這金簪自盡,你既然死了,林火便有機會殺出重圍。第二,乖乖做你的誘餌,然後害得林火死無葬身之地。”

他挑動雙眉,淡淡說道:“在我看來,這選擇很簡單,不是嗎?”

說罷,不等武夢回應,山師陰便放開了車簾,抽身而退。

馬車繼續行進,速度不快不慢。

時間是那樣難熬。

武夢靜靜望著那根金簪,久久不曾挪動。她心中天人交戰,腦內不斷浮現出山師陰對她所言,也不知馬車走了多遠。

她只知道,道路漸漸顛簸起來,而雨珠落在車頂的聲響,變得更加密集。

雨越下越大。

武夢卻突然想起一件件往事。

她與林火在紅楓之中初見;在萬兵冢中生死相依;在洗硯湖星海之中緊緊相擁;在上至城夜煙火之下許下誓言;又在嶽山之巔,恩斷義絕。

命運就像是一根看不到的線,將他們兩人捆綁在一起。

她當然可以不管林火的死活,畢竟林火是她的殺父仇人。

更何況,即便是出嫁南方,雖然不得自由,但是只要活著,便還有機會。

活著,便還有機會?

想到此處,武夢突然苦笑搖頭。

誰不願活?

山師陰不正是這麽想的嗎?

戴罪而活,死為解脫。死亡,何嘗不是一了百了?可是比死亡相比,背負著那些悲愴活下去,卻更需要勇氣。

武夢突然有些明白,山師陰為何將這金簪留給她了。

他或許是要證明,誰都有可能步入黑暗之中,有的時候,只需要輕輕一推。

可惜……

武夢突然笑了起來。

她想起了林火在她面前的那些窘迫模樣,想起了自己做得那些難吃糕點,只有他一人願意全部吃下肚裏,想起了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大街之上。

沒有國仇家恨,沒有陰謀詭計,沒有爭權奪利,唯有對方眼中倒映著的自己。

“山師陰啊。”武夢將手伸向那支金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啊。”

就在她手掌觸及金簪那一刻。

馬車突然停滯下來。

她突然聽到一聲清脆聲響。

“叮當~”

那聲響穿透雨幕,穿透距離,穿透時光,回蕩在武夢耳畔。

她突然難以抑制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武夢瘋了一般,掀開馬車車簾,極力遠眺。

越過面前刀槍,越過數千甲士,越過雨簾,越過光陰。武夢見到那支黑油傘,立在道路盡頭。

傘下少年身穿白衣,腕上系著兩根紅繩,繩上鈴鐺搖晃。

“叮當~”

當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在你身邊。

武夢捂住嘴巴,望著那道身影。

林火對著武夢綻顏一笑,溫暖得像是和煦陽光,“南柯,我來接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