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夜朱炎舞

揚獍沒有說話,他將竹簡發在桌上,側頭看著拓跋元一。

燭火從他耳側透過,他未著戎裝,這般時刻披散的頭發,便像是苦讀至深夜的書生,又像是等著離人歸來的倦客。

拓跋元一掀開門簾,被那夜風吹拂飄蕩。他突然想到,揚獍如此深夜未眠,可是在等離魂的鬼魅歸來?又或者,他並未等待著誰,他只是習慣了深夜之中,孤身一人。

被拓跋元一推開的甲士重新圍了過來,一人從背後去抓拓跋元一肩胛,另一人伸手按住腰間刀柄。

拓跋元一未動,揚獍卻擡起手來。

那兩名親衛立即停下動作,等待揚獍指示。

拓跋元一雙手抱胸,微斜著下巴,那幅樣子,倒是要看看揚獍會將他如何處置,又或者會對他說些什麽?

斥責?辯解?亦或是如同往常譏諷?

然而,事情令拓跋元一失望。揚獍什麽都沒說,只是揮了揮手。

那兩名護衛對視一眼,便抱拳在胸,朝揚獍深鞠一躬,隨後退出帳外。

大帳之中,只剩揚獍與拓跋元一兩人。

燭火微晃,揚獍重拾竹簡,不再去看拓跋元一。

就和往常一樣。

拓跋元一撇了撇嘴,徑直行到了揚大都督桌前。他用雙手撐住桌沿,“你應該知道老子為什麽來找你。郭顯達大營鬧得這麽火熱,你不可能什麽消息都不知道。”

揚獍並不睬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他口中話語。他雙目半開半闔,緊盯在竹簡之上,仿佛隨時隨地都會睡去。

拓跋元一心頭大怒,一把將揚獍掌中竹簡拍飛,“怎麽?和老子玩裝聾作啞?”

揚獍依舊不言。

拓跋元一伸手拽住揚獍衣領,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害死冀王!害死王子!引狄狗入關!視冀國百姓性命入草芥!揚獍啊揚獍!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和老子說的?”

重重一擲,拓跋元一將揚獍摔在地上。

書生白衣,染塵落泥。

拓跋元一居高臨下,雙眼怒火,俯視地上揚獍,“你說一切都是為了冀國!你就是這麽為了冀國?你心裏除了那個女人!還剩下些什麽?”

話音剛落,大帳門簾再次被人掀開。

來人見到帳中情形,立即上前兩步,再次將門簾合上。

“發生了什麽?”來人不是其他,真是蒙藍谷。

揚獍側身伏在地上,突然趴著,並未出聲。

拓跋元一卻是吹了聲口哨,“你現在倒是淪為揚大都督的忠犬了?”

蒙藍谷無視拓跋元一,徑直朝揚獍走去,“大都督,先行起來。”

拓跋元一將雙眉一橫,側移一步,伸手將蒙藍谷攔住,“別管這個被女人迷了心竅的混賬東西。”

蒙藍谷雙眼一眯,定睛去看揚獍。

卻見到揚獍依舊伏在地上,無動於衷。

蒙藍谷眼神一頓,揮拳將拓跋元一手臂打開。

拓跋元一眉頭微皺,手肘一彎,順勢一記肘擊錘向蒙藍谷面門。

蒙藍谷便化拳為掌,將拓跋元一手肘推開,另一手做鉆狀,直襲拓跋元一胸腹。

拓跋元一嘴角獰笑,握拳正沖。

蒙藍谷同樣變鉆為拳,兩人重拳相交。

“嘭!”

帳中一聲悶響,兩人各退半步。

拓跋元一盯著蒙藍谷那只拳頭,“蒙將軍,你想與我為敵。”

蒙藍谷將拳頭立在胸前,淡淡說道:“你對大都督以下犯上,理當軍法處置。”

拓跋元一冷冷一哼,“你這燕國的叛徒,倒是成了我們冀國的軍法官?老子告訴你,這世上除了老天,誰都別想審判老子!”

話音末尾,化作一聲爆音。

拓跋元一拳上包裹真元,只是平白無奇的一記沖拳,卻似乎有神奇吸力,將帳中輕浮之物席卷,帶著風雷之聲攻向蒙藍谷。

蒙藍谷未至天位,卻仍有一流水準。他是軍人出身,骨子裏更是血性,直接擡起一臂,攔在拓跋元一拳勢之前。而他另一手已將腰間短劍拔出一半。他即便是拼著骨碎筋裂,也要讓拓跋元一付出代價。

明知不敵,死戰而已。

然而在這兩人之間,卻出現了第三個人。

揚獍!

他居然出現在兩人攻勢中央。

明明不過是二流巔峰水平,揚獍他要做什麽?他難道還想要阻止拓跋元一與蒙藍谷?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然而事實是,無論拓跋元一還是蒙藍谷,他們在見到揚獍突然竄身上前之時,皆是不由自主壓住攻勢。

可即便是兩人收手,猶是太遲。

揚獍沖入兩人之間,蒙藍谷壓住劍招,仍是難免在揚獍背上劃開一道血痕。拓跋元一功力更強,卻不懂太多控制,收勢更難。

那暴虐一拳,正面擊中揚獍胸膛。

揚獍立即口噴鮮血,統統鋪在拓跋元一面上。

拓跋元一被噴了這口鮮血,一時間也是亂了方寸,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