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江河壟斷朝東路

風微涼,心更寒。

即便是寨門那滔天巨火,也難抵陰寒如同毒蛇一般裹住心臟。

山師雲與伍庚對視一樣,皆從對方眼中看出擔憂。

伍庚想要說話。

山師雲見到他方一張嘴,便搖了搖頭。

伍庚面露疑惑,扭過頭望向身後某處,眼神片刻緊縮,又有轉瞬狠辣,最終他咬了咬牙,將目光重新落在山師陰身上。

也是這偌大營中,唯一那盞燭火。

山師陰看不清伍庚面上變化,但是能夠見到伍庚轉身,有回過身來。他順著伍庚目光去瞥,只能見到黑壓壓的人群。

紅袍兒眉梢稍挑,便將酒盞壓了下來,“我請叔父與伍副盟主喝酒,兩位似乎並不願意賞臉。”

山師雲略微低頭。他抓了抓韁繩,便準備下馬。

伍庚便在山師雲身邊,他武藝也是更高,單手一抓,將山師雲肩膀抓住,“山師家主,你要做什麽?”

山師雲被伍庚制住肩胛縫隙,瞬間動彈不得,更是有陣陣酸楚。然而他即使面頰抽搐,面上也見不到示怯,“伍門主,你看如今這般局勢,不如我們下馬與我那侄兒喝一杯水酒?”

伍庚雙眉梗起,沉聲說道:“你看看四周,不過是一個山師陰,不過是一張空桌,一盞豆大燭光,這就把山師家主嚇破了膽?果然啊,九嬰也是時候換個主人了吧。”

山師雲眼中陰霾一閃而過,顯然是被伍庚戳中了痛處。可以他為人,又豈是忍氣吞聲之人。

他反手將伍庚手掌按住,“黑一門到了伍副門主的手裏,也不是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兩人皆是陰鷙之人,這點互相譏諷,根本算不得什麽事情。

伍庚看了山師雲兩眼,反而松開手掌,“你這侄兒定然是虛張聲勢,我們眼睜睜看著人熊帶兵出去。你侄兒怕不是唱了出空城計給我們聽聽?”

他單手拽住韁繩,另一手擎住長刀,“可惜,我不是那無膽的司馬仲達。”

伍庚自然不是無膽之人,否則他也不會孤身潛伏在伊世羽身邊,更不會捧起貓怔仲,最後又將那不合心意的貓怔仲取而代之。

他最後看了山師雲一眼,後者垂首不語。

伍庚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終於長刀一揮,催動真元暴喝,“黑一門所屬,隨本座殺敵!”

拍馬上前,身後半數甲士追隨。營門大火搖曳,將他們陰鷙拖長,像是兇猛潮水漲落。而山師陰那盞孤燈,便如同驚嘆海浪之中那一葉扁舟,孤立無援。

然而,山師雲望著伍庚背影,又看了眼不動如山的山師陰,終是呢喃嘆氣,“伍庚啊伍庚,你說你不是司馬仲達,可我侄兒,又何時是諸葛孔明了?”

大地震動,木桌搖晃,燈芯搖曳。

山師陰面對人潮洶湧,揚起脖頸,將杯中烈酒飲盡,“話不投機……我……給過你們機會了。”

酒杯輕放,騎兵咆哮。

伍庚距離山師陰只剩區區二十步。

二十步,山師陰一人又能做出什麽?他這個文弱書生,難道還能反了天不成?

伍庚不信,就像他從不信命。他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也正是這種信念,讓他從陰溝裏的臭蟲,一步一步,踩著別人的屍骨,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之上。

武伍同源,何人不可為王?

也是這份野心,驅使他膽氣更盛,胃口更大!

他要從那些世家手中,將這大燕撕下一塊血肉來。人生在世,方才不虛此行!

這一口,便想從面前這人開始!

奔馬更快,刀光愈寒。

山師陰擡眼望來,輕聲嘆息,“你這又是何必呢。”長袖輕掃,燈盞落於地上,山師陰面前陡然升起一道火墻。

火墻起時,伍庚一陣騎兵只覺身子發沉。半空之中,傳來轟鳴呼嘯。

眾人擡頭望去,正見到一道身影,一道黑色身影,宛若一道流星從那月亮之中飛墜而下。

人未至,劍氣已至!

無形劍氣將地面勾劃開裂,飛濺塵土便如同一頭猙獰巨龍,咆哮著要將伍庚生吞活剝。

伍庚幾乎是在瞬間勒住韁繩,以他為頭,一排排騎兵皆是勒緊韁繩。匹匹駿馬人立而起,人仰馬翻一片。

慌亂之中,伍庚迅速安撫座下戰馬。戰馬穩下身子不再顛簸,但是雙蹄依舊刨著地面,不安地左右走動,仿佛在那塵幕之後,藏著什麽遠古兇獸。

伍庚不是那沒有智慧的野獸,他腦中已在計較。

誰能從天而降?

必是天位之上!

伍庚定睛望著塵幕方向。那人身影,被火光映射在塵幕之上,時而高大,時而矮小,影影綽綽。

塵煙散盡,便見到一身黑衣,面覆貓臉,立在月光之下。

貓臉面具,那雙空洞眼睛望了過來。

伍庚只覺得背脊一寒,他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直到……瘋貓緩緩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