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酒一壺

校場之中,氣氛詭異。

關隘守將望著台下武慎,額角青筋跳動。

他並不知道台下之人是誰。他只記得,這人和那殘了手的廢物同一日到達龍嶺關。沒有特殊命令,沒有上頭關照。

這兩人在他看來,就是最為普通的老兵,不過是來這裏混吃等死。

可這兩個人,今天突然站了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責他的不是。

反了天了!

關隘守將目光掃過校場,武慎四周老兵非但不加阻攔,更是稍稍讓開。不少人面上帶著玩味笑意,似是就在等著看他這位“將軍”的熱鬧。

若是這事處理不好,關隘守將,必定顏面掃地。

他此時還算理智,再問一遍,“你可知道你現在所作所為!是在違抗軍令!”

老兵們目光,又移到武慎面上,他們要看武慎怎麽應對。

武慎雙眼不閃不避,直視關隘守將,沉聲反問,“龍嶺關一旦失守,狄軍便能長驅直入,多少百姓將會流離失所?多少家庭將會毀於一旦?你把這種命令,稱為軍令?”

關隘守將被他目光逼視,卻是一時沒接上話。

武慎步步上前,“任何一個燕王!不可能發出這種命令!因為武家祖訓!武氏宗族,赴死登先,寸步不退,寸土不讓!所以讓我問你!這種混賬命令,為何要聽?”

話音畢,武慎已經站在高台之下,與台上守將對視。

台上守將,反而退了半步。

等他反應過來,校場中眾多老兵,已然露出嘲諷神色。

守將面龐立即漲紅,他如何能丟了面子!

氣血上湧時候,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殺!

他年近三十,正值壯年!只要殺了這個鬧事老兵,他仍舊能夠控制局面。其余之人,有誰會為這老兵出頭?難道是那殘廢?

心中打定主意,守將立即拔劍出鞘,“不遵軍令!本將這就執行軍法!”

呼和出聲,人已躍起!

身影直墜而下,劍鋒對準武慎脖頸。

然而,武慎嘴角挑起一絲冷笑。

那笑容之中,滿是憐憫。

關隘守將還未弄清原委,別發現身上一輕,隨後被人扯住腰帶,如同沙袋一般重重灌倒在地。

等他回過神來,想要起身,又被人一腳踩住胸口,死死踏在地上。

動手之人,便是他最看不起的殘廢,趙恬!

趙恬俯視於他,冷漠說道:“你這身手,連我手下伍長都不如!”

那守將還要掙紮,趙恬去了佩劍,就地一刺。

劍入土中,擦著守將拇指。

趙恬按住劍柄,冷冷說道:“動一下,斷一指。”

那守將立即不敢亂動。

可他身子不動,心裏卻咽不下這口惡氣,破口大罵,“你們兩個逆賊!你們這是襲擊上官!”

趙恬哈哈大笑,橫劍環指四周,“襲擊上官!你看這裏誰會管你這上官?”

守將立即語滯。

周遭老兵果然無人上前,他們早已心死,一個守將死活,在他們看來也無多大關系。況且此時還是戰爭時候,戰爭時候死人,還不是再正常不過?

守將知道靠不住他們,也知道武慎似主謀,便對著武慎背影,兇惡吼道:“等我們和主軍匯合,你們兩個……”

“我們原本便不會離開這裏。”武慎沒有回頭,一步步朝高台上走去。

台上原是又是有侍衛,其中不乏將軍親信。

但是他們將軍如今就在趙恬腳下,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任由武慎登上台去。

他想做什麽?

這個疑問,回蕩在每個人腦中。

武慎在台上站定,深吸一口氣,對台下眾人說道:“我們,是燕國軍人。”

台下眾多老兵,面露疑惑,同時擡頭望來。

在趙恬腳下守將眉頭一擰,似是反應過來,出聲嘲弄,“你這瘋子!你想要鼓動這些老兵,和你一起留下來?你別做夢了!這裏全是老兵油子,他們只想著混吃等死,誰會和你一起發瘋?”

老兵油子。

混吃等死。

這些詞匯雖然不中聽,但是在台下眾人聽來,確實是這個道理。他們已經老了,沒有年輕人那些沖勁,他們帶來龍嶺關,原本便是等待時光消磨,又何必在這最後時刻,再去冒險?

然而,武慎只是環顧四周,說得慢條斯理,“我知道,你們都在想些什麽。你們覺得自己老了,有些人再熬兩三年,甚至只要月余,便能擺脫軍隊,重新回去平凡生活。你們被歲月磨去了棱角,你們被時光掰掉了獠牙,你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你們。這些我都明白。”

武慎頓了頓。

台下眾人皆是默然。

武慎深深吸了口氣,驟然暴喝出聲,“但是!此時!此刻!此地!我們,依然是軍人!”

軍人二字,將所有人,激得擡起頭來。

“你們或許對燕王不滿,或許對軍餉不滿。你們或許認為自己老了,老得再也揮不動重劍,擡不起長槍,拎不了巨盾,老得甚至攪動城弩弓弦,都會氣喘籲籲!但是!在這一切一切之前!此時!此刻!此地!我們!依然是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