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振寒芒斬斷

世人,總愛分強弱,決高下。

往古來說,便有山匪作亂,自稱天罡地煞下凡,排了一百單八座椅。

還有帝王開國,封天下英雄,十八好漢。

放到今日,還有九霄立九霄榜。

文武二榜,品評天下年輕俊秀。

九霄榜,對尋常武夫而言,或許還不能說如雷貫耳。行走江湖,千百年來,自然會有自家規矩。

輩分,伯仲叔季。

武說,天一二三。

提刀拎劍,學些把式,便能自稱三流。捉對廝殺,或許還不如多年夥夫。亦可能,隨手便能對付毛賊幾個。

初窺門徑時,長槍鋼刃,舞得花圖案錦繡,也就能稱二流。狹路相逢,長街肅整,敗個十數來人,那算本事。

待得修習真元內息,力由氣起,便入一流台階。

運轉由心,外放懾敵,方才登堂入室。

一人一劍,獨擋百人,綽綽有余。

若是能見到天闊地廣,真元凝聚體外,成罡成鋒,禦空而舞,便是那天位境界。

到此境界,一騎當千已非天方夜譚。

至於天人之境,身通天地,深淺難測。

武道,便是這般從下而上,步步不錯。

不過,天行無常,世上之事,哪能一概而論。

有些人身來力大無窮,便是不習武藝,也能與二流高手對峙。

更有天材地寶,一朝入口,可抵他人十年苦修。小石頭所食佛頭果,便是其中一例。

而林火,亦是這些特例之一。

他從小並未修習武藝,卻得到柳鳳泊天位真元滋潤,以平白之身,蘊藏天位之能。

可他畢竟根基不穩,那些真元不能被他所用,便藏在氣海之中,沉眠安寂。

直到嶽山一戰,範卓將林火逼至油盡燈枯,終將他體內真元引爆。

柳鳳泊的天位真元,何等霸道,於一瞬之間激發林火潛能,最終反敗為勝,擊殺範桌。

那些真元,卻也因此,散去九層。

而這剩余一層,被林火納入自身,化為己用。

他如今悟不到天位,可體內真元,卻有天位純粹。放在平時,這些真元也無他用,最多是比他人更具威力。

可無巧不成書,偏偏林火手中有一魔刀。

原本他一旦拔刀,必定被心魔所惑,眼中只有殺戮,不分敵我。

若說魔刀是火,林火頭顱是鍋,那天位真元便是鍋中之水。

在水燒幹之前,林火仍舊能夠控制心神。

時間,盞茶。

林火便要在盞茶只內,將來犯之狄軍擊退!

刀劍在手,林火不下半步天位。

真元湧動,一夫當關。

林火將渡鴉護在身後,不讓渡鴉插手。

渡鴉發現自己,也無從插手。

她看著林火奮戰,看得目瞪口呆。

真元仿佛無窮無盡。

一流巔峰,生生催出劍氣縱橫!

一人,獨戰千騎!

劍起,刀落,便是血泊橫飛。

渡鴉相信,或許林火真能攔住追兵。

可……

這人,還是林火嗎?

鮮血浸滿衣衫,雙目如血滴紅,刀來劍往,甚至嘴角隱含獰笑,舔去唇邊血漬。

狄軍皆是精銳,且悍不畏死,可面對林火,他們眼中竟然生出恐懼。

仿佛眼前不再是人,而是洪荒猛獸!

是的。

這是野獸,這不是林火。

渡鴉咬住下唇,她認識的林火,絕不是這樣!

她心裏知道,可她無法阻止。

盞茶,須臾。

浮屍,遍地!

猛獸終於停了下來,身遭十丈之內,唯有殘肢斷臂。

十丈之外,狄軍退縮不前。

林火緩緩擡起頭來,刀劍一劃,“還有,誰,來送死?”

嗓音粘稠如血。

狄軍還剩數百,聽到這話,盡皆背脊發寒。

林火孤身一人站在那裏,一人!卻似建起一堵血色圍墻。

恐懼,令人退縮。

戰場之上,一人後退,便如骨牌傾倒。

狄軍後撤。

或許他們仍未放棄,或許他們會另尋他路,但至少在此地,再無憂慮。

林火便這麽站在原地,瞪大雙眼,看著狄軍退盡。

遠處仍有廝殺聲響。

林火突然頹然跪倒,單膝著地。

渡鴉輕呼一聲,就要上前。

林火猛然回過頭來,厲聲呼喝,“不要過來!”

渡鴉頓住腳步。

只因林火那雙眼睛,眼中殺意,宛如實質,震得人頭皮發麻。

可渡鴉不能放任林火自生自滅。

她向前挪動一步,輕聲喚道:“林火?”

林火轉過身來,面容猙獰。他揮起刀劍,卻又停在半空,渾身顫抖,艱難嘶吼,“你走!立刻就走!”

林火讓她走,可這種時候,她如何能退。

渡鴉一邊捏緊長劍,全身戒備,一邊加快腳步,“冷靜!控制!”

林火倒退半步,面容扭曲,“我控制不住,我現在只想殺!殺!殺!不管你是誰,我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