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思舊

兩國若是接壤,摩擦自是難免。

更何況,這種矛盾,矗立在冀國與狄國之間。

冀國建國六百載,與狄國相鄰,便有三百余年。

若論淵源,先得說狄國歷史。

狄國國運,並非一脈相承。未有冀國之前,便已有了狄國,可惜草原民族,終是更叠迅速。

約在六百年前,南狄覆滅,為大金所破。

南狄余下兩支,紛紛漢化。

一支並入大羽北部,成為大羽子民。兩百年後,大羽被燕國傾覆。傳聞,燕國開國大王,燕文王,便有著狄人血統。

一支固守一側,自立為王,終成冀國。

而在燕國崛起之時,大金也曾想分一杯羹,卻不想燕文王雄才偉略,奪取大羽政權,同時頂住六國壓力,更是反咬一口。

逼得冀國永不犯土,迫得齊國名存實亡,殺得吳國不敢渡江,憋得楚國死守山野,鎮得蜀國偏安一隅。

更是將大金,撕扯得支離破碎,根基深受重創。

至此,北方草原,陷入百年動亂。

而就在三百年前,草原再次統一,這一次統一草原之人,仍舊姓做“孛兒只斤”。

史稱“北狄”。

狄國復起,便如涅槃火鳳,又似還魂孤狼。

將他們稱作“黃金家族”,並非名不副實。

若真要論資排配,冀國承接自南狄,如今與北狄,確實有兄弟之名。冀國為兄,狄國為弟,也無可厚非。

可惜。

這三百多年中,北狄視冀國為叛徒,當初南狄被毀之時,冀國不思拯救,卻一心自立,令人不齒。

而從冀國來看,兩國之間早已沒有關系。國內漢化深重,頗有上古時候,魏晉風骨,又怎麽能和那些狄國蠻子,混為一談?

原因種種,多年下來,積怨自然愈發深重。

打了三百多年,誰也不服誰。可今天,你卻突然說要來認親戚,這算哪門子親戚?

消息傳遞很快。

不關冀國人看不明白,就連燕國人也看不明白。

昌隆城外,慎公子府邸。

已經更名異姓,換了“山師”匾額。

橋邊一側,木屋一間。

瘋貓坐在屋外,膝枕長劍,望著墓碑靜靜發呆。

江水繞莊,滿院廣玉蘭冒出墻來。

院內樹下,山師陰拿著那份情報,枕在自己妻子腿上,眉頭緊皺。

蘇丹霞伸手,撫平紅袍眉心褶皺,“你看你,又把公務拿回家來。”

“我認錯,我認錯還不行嘛。”山師陰微微笑著,放下紙片,捏住蘇丹霞手掌,“反正也管不到那麽遠去,不如管好眼前事,愛好跟前人。”

蘇丹霞立時面紅,輕拍紅袍手掌,“又說些沒羞沒躁的話。”

山師陰抓住蘇丹霞手腕,將她掌心附在自己臉頰,“你喜歡聽,我就和你說一輩子。”

“誰……誰喜歡聽了啊!”蘇丹霞扭過臉去,卻未收回手掌,輕輕摩挲紅袍臉側面。

山師陰便如貓兒一般,眯起眼睛,動了動腦袋,貼緊蘇丹霞小腹。

蘇丹霞大窘,輕推紅袍,“大白天的,你做什麽啊。”

推之不動,山師陰側耳傾聽,“我在聽我孩子的聲音。”

蘇丹霞不再推搡,順手揉著紅袍長發,“大夫說了, 不過才兩個月,哪裏能聽到什麽聲音。”

山師陰只管聽著,“別人或許聽不見,你相公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正在問我話呢。”

紅袍做出聆聽狀,口中“嗯……嗯……”接口。

蘇丹霞將信將疑,“你,你真能聽見?他……她在問什麽?”

山師陰擡起眼來,“在我,爸爸,爸爸,你喜歡男孩兒呢,還是喜歡女兒呢?”

蘇丹霞微微笑著,“我倒是希望,給你生個兒子,姑娘若是和你一般漂亮,只怕不是好事。相公,你覺得呢?”

山師陰坐起身來,摟住蘇丹霞肩頭,“是男是女都好。因為他們的母親太美,他們再怎麽努力,都沒機會。”

“討厭。”蘇丹霞捶著紅袍胸膛。

山師陰將蘇丹霞摟住,在額頭輕吻,“你是我的光,我這輩子,有你就夠了。”

蘇丹霞垂下眼簾。

兩人相偎相依。

狄國那些信息,對山師陰而言,對其余幾國而言,確實有些遙遠。

白澤與太史殊讀過,也只知其中定有蹊蹺,卻也未花心思深究。

他們可得極力穩住燕國朝堂,配合定計行動。

但,當這份信息送到冀王面前,他便不能拋諸腦後。

冀國,禦書房中。

與燕國書籍琳瑯滿目相比,冀國書房,不乏獸皮標本,強弓硬弩。

冀王呂伯邑正閱畢一信。

然後,他隨手將信件拍在桌上,“孛兒只斤那些瘋子,又想做什麽?”

他目光遊弋於紙片之上,顯然是再次默讀,“修兄弟好,歸還將士屍首,還要自稱為國弟。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