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妝刀火映胭紅

寧靜之夜,孤寂小院,被紛亂腳步打破。

那腳步由遠及近,似乎有人足不離地,拖拽而行。而那聲響,停在小院門外。

“吱~~呀~~”

門扉朝內而開。

蘇丹霞扛著山師陰,氣喘籲籲。雖然山師陰身子單薄,但對於一個姑娘而言,還是重了些。

山師陰靠在姑娘肩上,單手捂住腹部傷口,卻還是唇色發白。一身紅袍,此刻將他襯得猶如鬼魅。他艱難挪步,想來方才那些拖步聲響,便是由他發出。

蘇丹霞也不用觀察院中情景,便扛著山師陰往裏走。她知道,屋裏沒人。她那賭鬼父親,不賭到輸光褲衩,是絕不會回家。

即便她父親到了家裏,也是問自己女兒要錢,或是睡上一覺,隨後繼續出門開賭。

蘇丹霞平日裏心憂父親何時回家,也不是怕他要錢,而是擔心他輸光了底褲,還被人飽揍一頓。

錢財沒了還能再賺,身體卻只有一副。

不過此刻,父親不在家中,倒是給了她方便。

她拖著山師陰進入院中,徑直奔入屋內,單臂一掃,將桌上雜物橫掃落地,這才讓山師陰側躺上去。

山師陰佝僂身子,將中箭側腹置於上方,此時能減緩片刻流血,說不定便能救命。

蘇丹霞指縫衣擺皆是鮮血,可她連汗都不顧上擦,急促問道:“你怎麽樣?”

山師陰額上滿是冷汗,依舊勾唇笑笑,“運氣不錯,若是傷了臟器,來時路上,我就該一命嗚呼了。”

蘇丹霞見他還有心情說笑,心中也是稍定,看著他腹上深紅一攤,“你再這樣流血,可不行。”

山師陰低頭看看,笑道:“確實不行,倒是要麻煩姑娘準備烈酒,毛巾和刀。”

蘇丹霞咬住下唇,看了山師陰片刻,便轉身出屋。

她先是將院門關牢,栓上門栓,然後才回到屋裏。

這種老式民房,廚房與客廳便是連在一塊兒,其中未有遮攔。

蘇丹霞從灶台邊取了火石,又從屋角抱了甕酒,放到山師陰桌旁。

她又奔入內屋,一陣翻箱倒櫃。

沒過多久,便見她取了三條繡花毛巾,還有一柄小巧妝刀。

山師陰嘴角掛笑,對著繡花毛巾直看。

蘇丹霞面色發紅,“這毛巾便是我平時用的,家裏也就這幾塊幹凈些,你可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山師陰哈哈笑著,確實牽動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不過,呲牙咧嘴,也是好看。

這念頭從蘇丹霞腦中閃過,她頓感面上發燙,低下頭去,著急忙慌用火石點火。

“卡卡卡卡。”

連敲四下,總算點上油燈。

火豆搖曳,越晃越大,終是照亮屋中。

蘇丹霞這才發現,山師陰腹上鮮血,已經洇到桌上。

血!如此刺眼!

蘇丹霞雙手發抖,愣在當場。

山師陰撇頭看她一眼,出聲道:“殺過雞嗎?”

蘇丹霞木然點頭。

“那你就把這些都當雞血。”山師陰雙眼半合。

蘇丹霞面色稍緩,“還有心情說笑。”

山師陰勾起嘴角,“你若再不動手,我就不能和你說笑啦。”說罷,他已是雙目閉合,又奮力睜開。

事不宜遲。

蘇丹霞狠下心來,拿起一條毛巾,讓山師陰咬住。

山師陰咬緊毛巾,不僅無有異味,還有淡淡幽香。

蘇丹霞先是折斷箭頭。還要慶幸鐵箭透體而過,若是留在體內,她也不敢動手拔箭。畢竟箭上多有倒刺,若非大夫動手,只會弄巧成拙。

將箭頭斷去後,蘇丹霞才將妝刀放火上來回灼烤。

待到刀身發燙,她朝撕開山師陰背後衣料,露出箭口。

此時箭支陷入體內,阻力極大,若是硬拔,蘇丹霞也是拔之不出,唯有將創口破大。

見到那猙獰血口,蘇丹霞又是手軟,“我,我要動手了。”

山師陰嘴咬毛巾不能說話,只是抓緊桌板,重嗯一聲。

蘇丹霞咬住下唇,將稍涼妝刀,往山師陰傷口一探。

刀入肉中,血泊泊流,山師陰渾身打顫。

蘇丹霞明白,既然動手,那便決不能停。

她忍住胸中惡心,又挖深些,用妝刀卡住箭支。也顧不得淑女風範,她直接翹起單腿,踏住桌角,積蓄力量……

奮力一拔!

“唔!”

山師陰發出一聲悶哼,渾身顫抖停於一瞬。

血濺臉上,蘇丹霞立即丟了手中短箭,舉起腳邊酒壇澆上紅袍創口。

紅袍滿頭冷汗,身若癲癇亂顫。

蘇丹霞又將酒灑毛巾,一條捂住紅袍後背,另一條堵住紅袍前腹。

然而,鮮血轉瞬間浸染毛巾,讓那繡花艷紅妖異。

蘇丹霞畢竟是個平民姑娘,見到這般場景,終於慌了手腳,語帶哭腔,“怎麽辦,怎麽辦?血止不足。”

山師陰吐了口中毛巾,看了眼桌上油燈,眉頭一擰,堅定說道:“把傷口灼了!”